“在耀州屡陈军事,不一见听,何也?”* ——试论南宋初年延安失陷与“王庶被拘”事件
来源:折家将博客 发布时间:
首先,多种资料均存在明显地贬抑曲端而偏向王庶的情感色彩。这与曲端同王庶、张浚、吴玠等三人关系不和存在一定联系。王庶后来官至枢密副使,“力诋和议,乞诛金使,其言甚切”,也以反对与金合议而著名;其子“之奇,乾道中,知枢密院事。”曲端随后因张浚而被贬斥、关押,甚至迫害致死。张浚是南宋初有名的抗战派代表,“时论以浚之忠大类汉诸葛亮”,颇收时望;“吴玠与弟璘智勇忠实,戮力协心,据险抗敌,卒保全蜀,以功名终,盛哉!挺累从征讨,功效甚着,有父风矣。”所以,许多私人史家在记述曲端时,因诸种因素很可能存在曲笔的情形。正如时人周密感慨:“此虽史臣为魏公地(庇),然失其实矣……直笔之难也,久矣,惜哉!”而《会编》、《要录》等书皆因私史、笔记等撰著而成,出现互相类似的说法也不足为奇。其次,金军侦知曲与王两人有矛盾而合兵攻击延安,并不具备充分说服力。一则现有传世的金方资料,包括“娄室神道碑”中,并未发现娄室曾侦知、利用王与曲二人不和,从而攻取延安之史料;再则,前文已有论及,金人作战方略发生转移后,已将鄜延路作为攻击陕西的重点。而时人之所以产生上述看法,也存在深层原因。譬如,曲端善于治军,泾原军兵相对地是一支比较精良的军队,且屡屡挫败强敌进犯,收复关陕多处失地,曲端本人在军中树起很大威望,从而引起许多贪慕功名以及庸懦避敌的陕西高层将领忌妒。王庶当为其中之一。当金军初次在陕西攻城略地、宋诸州守军相继溃败时,“端时治兵泾原,招流民溃卒,所过人供粮秸,道不拾遗。”“(熙河)张严兵败,金人势愈张,谋趋泾州。泾原将曲端拒守麻务镇,命第十二副将吴玠为先锋。玠逆击清溪岭,破之。”“金人既退兵,泾原将曲端遂下兵秦州”,进克凤翔,“收复长安。”后来,南宋中央派遣张浚张浚宣抚川、陕时,“以端有威声,承制拜端威武大将军、宣州观察使、宣抚司都统制、知渭州,军士欢声如雷。是时端与吴皆有重名,陕西人为之语曰:‘有文有武是曲大,有谋有勇是吴大。’娄室寇州日,端屡战皆捷,至白店原,撒离喝乘高望之,惧而号泣,彼中目之为‘啼哭郎君’,其为敌所畏如此。”然而,关于曲端屡次胜敌的史事,包括《宋史·曲端传》在内,都几乎一致地曲笔隐匿。相反,对王庶描述尽可能拔高,数种记载云其任鄜延经略使兼知延安府时“累立战功”。然而,有关王庶击败金军的战例却也很少纪录。《中兴小纪》甚至讹传:“先是,庶用泾原统制官曲端为都统制,庶极严。多诛将士。尝曰:‘设曲端忤我,亦当斩之。’端闻而恨,未有以报。”臆造出了王庶因治军极严而开罪曲端,因公而造成两人存有间隙的故事。再次,“时端尽统泾原精兵”似乎夸大了事实。尽管北宋后期陕西的军事战略地位提高,西北地区重兵集结。但自从与西夏议和罢兵后,童贯“选健将劲卒,刻日发命”,南征方腊,北伐燕云,西军即多次被抽调至东南、河北、河东战场,剩余的军队基本分散在漫长的宋夏边境上,维持一般的治安而已。后来,金军迅猛进攻,在赵宋政权危亡之际,西军曾几度奉诏勤王。但种家将、折家将先后溃败,钱盖、范致虚屡次丧师,如此一来,陕西宋军之实力丧失殆尽。自种师道统率勤王军失败后,陕西军即由于正规军损失惨重,开始大量补充乡兵保甲。靖康元年六月,枢密院都承旨折彦实上奏:“西人(西夏)结连女真,为日甚久,岂无觊觎关中之志?即今诸路人马皆空,万一敌人长驱,何以枝梧?”建议令陕西各路帅臣募兵填补。七月,陕西五路制置使钱盖又言:“比来陕右正兵数少,全籍保甲守御,及运粮诸役差使外,所余无几”再者,新招募的士兵未能长期地整齐训练,军事素质尚不达标。如钱盖即指出:“陕西募土人充军,多是市井乌合,不堪临敌。”请求朝廷批准再对其进行拣选。建炎之初,陕西五路大部正兵被征调击溃后,新征集的军士战斗力非常薄弱,也亟待严格整训。稍后,张浚奔赴川陕战场之前,宋高宗即曾对他说:“陕西士马雕敝,势非五年之后,不可大举。”在商讨“大举之策”时, 王彦即曰:“陕西兵将上下之情,皆未相通,若少不利,則五路俱失。”实际上,泾原兵也并非一般人理解的“精兵”。“端为泾原都统日,有叔为偏将,战败诛之。……一军畏服。其纪律极严……”因泾原路曲端等将领善于统兵治军,严格训练,很可能相较于陕西其他诸路,泾原军队素质较强,以致数次对敌皆能够取胜。然而,《三朝北盟会编》叙述此事,更言“时端尽统泾原精兵五万,驻淳化,月余不动。”而曲端与权转运判官张彬对话时,提及所统淳化驻兵“不满万一。”此话必有一定的依据。可见,笔记小说家言谈以情感而任性褒贬当为普通常见。最后,若曲端统率所谓的“泾原精兵”驰援鄜延,或许也并不能解救延安之危机,甚至将造成更大的困难和损失,即连同泾原军队一并陪葬的危险。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宋仁宗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正月,西夏元昊进攻延州,知州范雍即慌忙调集屯驻庆州的鄜延副总管刘平、石元孙驰军来援。刘、石率军两万余,远来救急,昼夜行军,兵进三川口(今陕西延安西北),即遭遇夏兵埋伏,宋军大败,刘、石二将也被俘,延州差点被攻取。宋夏延州之战中,西夏即采用典型的围点打援、以逸待劳的战术方略,击败了远来驰援的宋军。“时(曲)端尽统泾原精兵,驻淳化。”若其一味执行王庶驰援的凋令,从而运兵鄜延,跋山涉水,劳师奔战,很有可能遭遇刘平、石元孙类似之境地。若泾原兵战败覆没,的确也使环庆、泾原区域直面危机。南宋陕西的抗金事业也将遭受更大困境。3、王庶的责任尽管诸种史料对王庶多有褒扬和溢美之辞,但一些琐碎记载仍透漏出其理应对延安失陷承担重要责任,即直接地负有措置不当、指挥失误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