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綏州高氏蕃官將門研究
来源:何冠環 发布时间:
是年十一月,夏軍進攻延州的外圍保安軍(今陝西延安市志丹縣)及承平寨,宋鄜延鈐轄內臣盧守懃(?-1040後)及鄜延部署許懷德(978-1061)分別將之擊退。而環慶鈐轄高繼隆也出兵破夏人後橋寨及破吳家、外藏圖克、金舍利、遇家等族。也許這次小勝,令知延州范雍信心大增,他在閏十二月底上奏宋廷分析攻守之勢時,談到環慶路時,即說「邊寨甚密,遠者不過四五十里,近者三十里,列據要害,土兵得力。賊又不知彼處山川道路,兼有宿將劉平、趙振在彼」。論到涇原路時,他即說「鎮戎軍、渭州,城壁堅固,屯兵亦眾,復有弓箭手、蕃落騎精強,況高繼嵩累經任使,其餘偏裨,並是諸處選換之人,兼有西蕃瞎氊牽制,賊眾不敢輒進」。范雍對高繼嵩甚為推重,相信他必可固守涇原一路。不過,范雍的奏報卻提到一個事實:就是高繼嵩的兄長鄜延東路巡檢高繼昇卻在道上逝世。對高繼嵩而言,真是雁行折翼。康定元年(1040)正月,元昊向延州發動攻擊,首當其衝是延州外圍的金明寨。蕃官守臣李士彬防備不嚴,誤信元昊不足畏,又以嚴酷御下,而多所侵欲,手下多怨之。元昊更暗中收買部下的渠帥作為內應,而他卻不知。是月癸酉(十八)金明被攻陷,李士彬及其子李懷寶均被擒殺於黃堆寨,金明縣令陳說力戰而亡。而前來援救延州、宋廷寄與厚望的劉平、石元孫大軍也被元昊伏擊於三川口(約今陝西延安市西20公里處,即今延安市安塞縣、延安市境的西川河入延河處),全軍覆沒,劉、石被俘。宋廷以劉、石戰死,四月丁未(廿三)追贈劉平為忠武節度使兼侍中,石元孫為忠正軍節度使兼太傅,賜宅並優遷及錄用其子弟。五月乙卯(初二),再贈李士彬為宿州觀察使,又追贈其子李懷寶為右千牛衛大將軍,又錄用其子懷義、懷矩並為左侍禁。仍以其從兄內殿承制李士紹為西京作坊副使金明縣都監兼新寨解家河盧關巡檢,延續李氏世官金明的政策。據司馬光所記,金明李氏本來所部有十八寨,有蕃兵近十萬人,遭此大厄,幸而宋廷後來收復金明縣,才讓這個不濟的蕃官李氏苟延殘喘下去,這要比一年後失地覆亡的豐州王氏好一點。就在延州一線的宋軍慘敗之時,兼任緣邊招待使的夏守贇於二月甲午(初九)將高繼嵩的副手、管勾隨軍糧草、秘書丞通判鎮戎軍田京召為陝西經略判官事。三月癸亥(初九),宋廷又委任萊州團練使葛懷敏(?-1042)為涇原路副都部署兼涇原秦鳳兩路經略安撫副使,葛成為高繼嵩的直屬上司。可惜事後證明選擇未經戰陣的葛懷敏擔任這要職是不智的。同月戊寅(廿四),宋廷作出最明智的選擇,以韓琦的推薦,委任時任吏部員外郎知越州今浙江紹興市)的范仲淹,復天章閣待制知永興軍,五月甲戌(廿一)改任陝西都轉運使,己卯(廿六),陞任龍圖閣直學士與韓琦並為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同管勾都部署司事。主持防禦西夏的工作。也許因韓琦的推薦,范仲淹也甚為欣賞高繼嵩的才幹。范仲淹在康定元年九月剛調知延州而高繼嵩才卒於任上時,就感嘆「邊上將帥常患少人,今高繼嵩才亡,人情頗駭,恐鎮戎不能守禦」。慶曆二年(1042)十月己巳(廿九)上奏論涇原路不應進襲原州熟羌明珠族時,就指出昔日高繼嵩出兵攻打明珠族,也喪師而回。現時諸將才具遠不如高,怎能輕易出兵?高繼嵩在鎮戎軍,始終沒有與元昊正面交鋒,康定元年九月己未(初七),他以疾卒於鎮戎軍之正寖,得年五十九。宋廷在十月辛卯(初九),以鄜延鈐轄、供備庫使、忠州刺史朱觀為崇儀使、涇原鈐轄兼知鎮戎軍,代替他的遺缺。高最後的階勳爵邑官職差遣階是: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使持節保州諸軍事、保州刺史兼御史大夫、騎都尉、渤海縣開國伯、食邑九百戶。宋廷在同年十一月追贈他隨州觀察使,後以子貴累贈定武軍節度使。高卒後諸子護喪歸晉州(平陽),到慶曆七年(1047)二月二十一日葬於晉州霍邑縣永太鄉庫拔村。他的故人焦拱為撰寫墓誌銘。高繼嵩夫人史氏,封河南縣君,生子八人,分別是:永信、永友、永誠、永堅、永洙、永奇、永亨、永宣。據載他的諸孫藩衍,在其墓碑陰為譜以繫之。高死後近六十年,在大觀二年(1108),高繼嵩姪孫高洵以皇城使任晉州兵馬鈐轄,以族人旅殯於外地而未歸葬的有六十人,於是聚族營造高氏墓園。大觀四年(1110)畢功,高繼嵩夫人史氏之墓就遷移與高合葬。高洵以其祖「功烈如彼,懼其無傳」,希望立碑以表其墓,於是帶同高的行狀來求文於當時任承議郎、新差同勾當代州五臺山寺務司并真容院及善鎮煙火巡檢公事的王邇,王是晉州人,認識高永奇和高永亨,亦曾拜過高的畫像,稱他「真一時英偉人也」,於是為高繼嵩撰寫神道碑。該碑於是年十一月二日立石,書寫的是高洵本人,篆額的是高洵副手文思副使充晉州兵馬都監兼在城巡檢、武騎都尉邵祁,刻石的是晉州人牛美。按高繼嵩與其父兄《宋史》均無傳,有賴這篇傳世的神道碑讓後人略知其高氏事蹟。關於高繼嵩作為邊臣的政績,據他的神道碑所說,高在鎮戎軍,「羌人素畏公名,望風遁去,邊境清肅,民立生祠,至今奉祀不息」。這自然是溢美之詞。康定元年七月癸亥(初十)鄜延鈐轄張亢(994-1056)上奏便批評高繼嵩所領的鎮戎軍「最近賊境,每探馬至,不問賊之多少,部署、鈐轄、知軍、都監皆出,至邊壕則賊已去矣。蓋權均勢埒,不肯相下,若其不出,則恐得怯懦之罪。」不過,據宋人所記,高繼嵩死後,夏軍便入寇鎮戎軍,守將劉繼宗以下等更應變無方,吃了敗仗。真有將軍一去,大樹飄零之感。除張亢外,名臣田況(1003-1061)在慶曆元年(1041)五月甲戌(廿六)以簽書陝西經略安撫判官上兵策十四事時,即揭露高繼嵩、劉謙等破龐青諸族,以及任福襲白豹城(今名白豹村,今陝西延安市吳旗縣白豹鎮政府所在地。該城居洛河支流白豹川的北岸,處於崇山峻嶺之下, 西距子午嶺主脈不足20多公里),所謂有功者,其實都是殺戮老弱以為首級。而范仲淹為部屬种世衡(985-1045)撰寫墓誌銘時,也提到牛家族首奴訛挑戰過高繼嵩,高對他也無可奈何,而非所向拜服。不過,名臣余靖在慶曆四年(1044)六月癸卯(十三)上奏論邊事時,也公道地指出元昊之前的入寇,「惟涇原自高繼嵩、王規累度禦捍得退外,又有好水、定川之敗」。四、餘論綏州高氏蕃官將門由高文岯在太宗朝末年舉綏州降宋起家,高氏以後都為宋廷守邊,抗禦西夏以及不聽命的蕃部。本來他們像府州折氏、豐州王氏等都享有世領綏州的權利,但自從真宗放棄綏州後,高氏族人只得奉宋廷之命遷徙至大河之東的石州、晉州落籍。起初宋廷仍以高文岯長子高繼昇繼知石州,後來就不再以石州世授高氏。高氏從此成為沒有地盤,而歸順宋廷的蕃官。高文岯的事蹟所載不多,而由高繼嵩兄弟為領軍人物的綏州高氏,在仁宗朝雖然算不上戰功卓著,但比起金明李氏兵敗亡身的無能,以及在慶曆元年八月乙未(十八)給元昊攻陷而敗亡沒落的豐州王氏,就出色得多。高繼嵩兄弟父子早已漢化甚深,他們又多與宋廷文臣往來,受他們的稱許,在宋廷士大夫心中,他們已和其他的漢族武臣無異。綏州高氏仍在延州、石州、晉州藩衍不絕,並在第三代高永能、高永亨、高永年等領軍下,在神宗以後繼續建功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