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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 902 万留守儿童 女童是最弱势群体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发布时间:2016-12-25 22:59:16
  她在祖父母家长大。小时候她尝试过自杀,用头撞墙,撞了多次后因为太疼没有继续;她试过离家出走,最终觉得自己没能力生存,又“灰溜溜”跑回家;她还常跑到同学家里一连几天不回,也不给祖父母打电话。
  她痛苦的根源之一是广东老家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观念。她清楚记得,有一年暑假,妈妈跟邻居打麻将时突然说了一句,“养女儿有什么用啊,都是送给别人家”。父母把她的哥哥弟弟都送到城里读书,唯独把她留在镇上的学校。
  “有一段时间是为恨而不是爱去读书的。”她说,自己读高二开始发奋读书,就是希望能“摆脱现有的家庭环境”。
  她的祖父母家同时寄养着几个男孩。男孩的鞋带开了,祖父母会帮他们系好,但没人管她。同在一起吃饭,男孩吃肉吃面条,她只能喝白粥。她还必须承担更多的家务。
  2014年,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全国农村留守儿童群体研究”课题组开展了一项调研,共调查四至九年级留守儿童4533人,其中52.6%是女孩。
  调查显示,36.4%的女童在家经常干活,比男童高9个百分点。有63.2%的留守女童要洗衣,有35.2%的要照顾弟妹,比留守男童分别高25.9和14.7个百分点,也高于非留守女童。感到孤独的留守女童为42.7%,不仅高出留守男童6.2个百分点,也高于非留守女童6.7个百分点。
  课题组成员张旭东副研究员认为,农村家庭中传统的角色期待和性别分工模式过早地传递给了儿童,女童早早开始操持家务,分担劳动负担。这给留守女童带来了更多的心理压力,这种压力与父母外出带给她们的心理影响叠加在一起。
  在安徽调研时,她发现一个现象,公立学校女童多,而收费较高的私立学校男童多。她猜测,这是重男轻女的体现。
  “重男轻女,在我们调查的所有村子都极其严重。”叶敬忠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说。“没想到到今天还这么严重。”他的团队在国内不少地区调研过,从中明显看到,这些人对未来的希望还是放在男嗣身上。
  他说,留守女童则因性别的原因产生更多的劳动负担,甚至承担“逆向监护”的职责。一个家庭里的男孩可以进城跟父母在一起,女孩则留在家里,洗衣做饭,帮家里干活,甚至照顾家里的老人。
  一位匿名用户在问答社区网站“知乎”上倾诉,自己7岁开始煮饭,人还没有灶台高,踩在板凳上踮着脚炒菜。早起煮饭喂猪洗碗后再去上学,中午回家煮饭,晚上割完猪草再煮饭,经常没有时间写作业。作为一个女孩,“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在家里生活”,多干活,少说话。
  虽然已经16岁,云南女孩陈娟的个头只相当于城里10岁的女孩。她刚上小学六年级。因为她有一个小两岁的妹妹,家里人就让她“等”着妹妹一起上学,也为了能帮家里多干几年活儿。
  从懂事起,陈娟便承担了家务活,她要拣柴、为祖父母做早饭、照顾弟弟妹妹。放学回来后要照顾弟弟。弟弟妹妹一旦生病,她就没法去上学。
  甘肃的王运好则比同龄人早两年上学,当时她的父母急着外出打工,为了不给家里的老人增添麻烦,父母托关系把未满学龄的她送进了学校。
  同学们从没见过她的父母,一个淘气的男生竟造谣说,她爸爸因为吸毒被抓到监狱里去了。
  多年后,王运好依然记得这件事情的冲击。虽然班主任让那男生当众向她道歉,可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开始刻意回避与父母有关的话题。
  陈娟5岁起意识到自己与其他孩子的不同——她的父母不在身边,亲子沟通依靠每个月一通最长几十分钟的电话维系。想他们想得特别厉害时,她也会在电话里哭,妈妈总是安慰她说,过年就回去了。
  而每到春节,父母回家,她光顾着高兴,忘了想对父母吐诉的委屈,等他们走了,那些委屈又回来了。
  青春期孤独
  对于父母,留守儿童表现出的情绪是复杂的。在回顾留守生涯时,知乎用户“王莫良”说,当老师教到母亲姓名里的字,自己会兴奋地告诉同桌。
  25岁的汪姗承认,别人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自己完全没有这种特质。受留守生活影响,她不细致,也不贴心,不会表达,对人缺乏热情,不能很快与人熟络,总是给人冷漠的印象。
  她6岁时父母到广东打工,她今年25岁,已婚。父母仍在广东,打工。
  在留守儿童众多的湖南凤凰县山江镇,小学教师隆茂昌听到高年级女生诉苦:“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做——做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做。”
  隆茂昌所在的小学,个别低年级住宿生还会尿床,班主任有时要帮忙洗被褥。家长寄回的生活费,老师要帮着去邮局领取并代为保管、记账,因此很多老师随身备着账本。
  在镇上多年从事留守儿童公益工作的中学教师吴建辉,也听到学生向父母赌气地说:“你打工回来才知道我已经长大。”
  父母们缺席了这些孩子太多“长大”的细节。李雪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回忆,因为缺乏大人关心,自己以前都是用洗衣粉洗头,直到邻居注意到,教给她要用洗发水。
  2016年9月,“女童保护”基金志愿者向126名留守女童发起过一次关于成长的问答,其中一个问题是关于月经初潮体验,得到了一些让人“恐惧、无助、无知和痛苦”的回答。
  一个与祖父母一起生活的女童说,第一次来月经是小学五年级,吓得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甚至想先拿点纸塞住,第二天再去买创可贴止血。另一位女孩则回忆,第一次来月经时,恰好遇上母亲回家探亲。“我和妈妈之间关系很差,我第一次发现来月经后,也不想告诉她。但我没有卫生巾,就只能偷偷用她的。”为了不让母亲发现,每次用后她都用草木灰把卫生巾盖住。
  艾琳告诉记者,当妈妈第一次跟她聊起月经的知识,她已经懂得很多了。“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这么回答。
  她认为,在情感支撑方面,朋友对自己的影响最大,家人的影响很小。甚至在性方面,都是从朋友等渠道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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