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铜梁县六旬老人骆礼全自学法律“叫板”环境污染二十年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发布时间:
六旬老人自学法律变“赤脚律师”死磕污染二十年骆礼全展示他20年的环保维权资料拎起几本法律“参考书”,一笔一划地在横格纸上写下诉状,骆礼全又开始忙活起手头的新案子。在重庆市铜梁县,这位小学二年级文化、没有“正经”职业的老人算是半个名人:在当地一些涉嫌排污的企业看来,骆礼全是难搞的“刺儿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们作对;在一些官员眼里,这个老头儿为了死理儿“拗得很”;到法院露面太过频繁,就连老伴也经常抱怨:“你再这样下去,家里会饿死人。”20年前的一起大面积死鱼事件,让骆礼全连同周围的几十名渔民一下子倾家荡产。因笃定死鱼由当地某企业违规排污造成,他走上法庭要求索赔,没想到官司却打得格外“旷日持久”——历经“六审六判”后最终败诉。骆礼全却因此由受害者变成了“赤脚律师”,通过自学法律,他开启了义务援助之路:截至目前,67的岁骆礼全代理了90多起环境维权的案子,所在的铜梁县和附近的大足县最多,最远的甚至到了千里之外的广西田东县。“他给底层的老百姓普及了基本的法律观念,也是他们环保维权诉求的一个出口。”中国政法大学污染受害者援助中心诉讼部部长刘湘这样评价。“死鱼事件随时都在发生”骆礼全从没想过自己会充当律师的角色。1992年,重庆市铜梁县发展起“网箱养鱼”,骆礼全夫妇瞅准机会第一个行动起来。头3年,涪江边的这片鱼塘差不多每年能带给他10万元的收入,不少人戏称他为“百万富翁”。网箱养鱼随即被列为重庆“菜篮子工程发展基地”和铜梁县“三高”农业发展项目。铜梁县科委还有偿资助了骆礼全2万元。“养起鱼来我可是名人哩。”骆礼全笑着说。在他收藏的照片里,鱼塘附近修起了水上餐厅,与之配套的还有艘快艇。“那会儿大家到船上吃鱼,都要坐快艇玩玩。”他回忆,“每回上面来人考察都要领到我们家,领导指着我的鱼塘说‘你看看我们铜梁建设的网箱基地’。”1997年,两次污染席卷涪江,骆礼全养在涪江的10万多斤鱼所剩无几,这个铜梁县安居镇最大的养鱼户破产了。类似的还有几十家,年产2000吨的涪江网箱养鱼场被迫关闭。经过调查,渔民认为,镇里的铜梁红蝶锶业有限公司曾向涪江排放污水,而污水中含量超标的有毒物质是鱼群死亡的直接原因。这场“旷日持久”的索赔案就此拉开序幕:其后,当地渔民还起诉了环保局、水务局、卫生局等。从1998年“向有关部门讨说法”,到2001年提起第一起诉讼,2006年收到第4份判决书,骆礼全屡屡败诉。2011年,他申诉到最高人民法院,至今没有音信。“最初只是想有个结果,没想到搞了这么久。” 他叹了口气,“这场维权的马拉松,我一跑就是20年。”在这20年间,负责该案件的律师换了3拨。因为付不起代理费,骆礼全只得亲自上阵,“这案子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大不了我自己打下去。”“官司战”之外,死鱼的情况也一直未曾停止。为开发天青石矿产资源、发展地区经济,继重庆铜梁红蝶锶业有限公司后,大足县龙水镇和雍溪镇又设立了重庆大足红蝶锶业有限公司。这两家企业合称为重庆红蝶锶业有限公司,年产9万吨碳酸锶,一度被称为“亚洲锶王”。据《中国环境报》早前报道,在重庆红蝶锶业有限公司的带动下,从1993年至2003年的10年间,铜梁县城周边方圆20公里内相继建立了十几家中小规模的碳酸锶生产企业。这些企业不少都“临水而建,生产设备简陋,且无任何污染防治设施”。经历过死鱼事件的渔民,为了生存只好把网箱迁到其他“相对安全的地方”。可是污染却一直在持续,“没迁出的鱼死光了,迁出的鱼基本都中毒,也死光了。”“死鱼事件随时都在发生。”骆礼全一字一顿地说。“办案是武器,用了,问题才有修正的可能”大规模的死鱼事件后,骆礼全一方面积极维权,一方面沿着“原来的老路”谋生计。他搬到约500公里外的秀山县,帮助当地发展“网箱养鱼”。骆礼全和某电力公司签订了合同:自己负责出技术,电力公司出钱,之后百分之九十的产出奖励资金归骆礼全。鱼要上市时,电力公司却突然要将这些网箱迁到电站上去。“当时气温高,运输鱼就会造成创伤。”他说,最后,八成的鱼重则死亡,轻则鳞片擦伤感染。再次受到损失,骆礼全想都没想就将这家电力公司告上了法庭。“我绝对有信心打赢,合同上关于网箱地址的部分签订得很清楚!”但更多的人在给他泼冷水,“根本就不可能胜诉。你从铜梁一次次大老远跑来秀山法院讨公道,赶快去撤诉,还能退回点诉讼费。”“不信邪”的骆礼全只身上阵,结果败了。考虑到“自己知识力量不够”,他在二审时请来了律师。但刚开庭,自己的律师就喊了撤诉,准备起身离去。骆礼全无奈,“你至少把庭开完再走吧。”这次庭审又是他独自一人走完。结果反转了:二审法院判决电力公司赔偿骆礼全近3万元。而在此前,他还要为电力公司承担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