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麟府豐三州及其周圍交通路線考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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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不僅是與一個地區之政治、軍事等地位相輔相成之因素,亦是一定時空之內歷史事件生發的紐帶和必備條件。因此,考察一個地區歷史時期的交通路線,對於深入理解和認識這一地區的歷史文化有著重要的意義。時入宋代,山陝黃河之西麟(治新秦,今陝西神木縣北楊家城)、府(治府谷,今陝西府谷縣)、豐(治所約在府谷縣西北二百里處窟野河流域)三州,與遼、夏接壤,控扼西北,雖屬河東一路,但蕃漢雜居,形勢險要,在地理上卻自成一區,是防禦遼夏,屏蔽河東的戰略要地,北宋於此先後設置麟府路鈐轄司和麟府路軍馬司進行管控,故其交通亦當有異於以往之面貌,並可具體呈現三州之形勢。相關問題,已有日本學者前田正名等予以關注,今不揣淺陋,欲在前人研究之基礎上再對北宋麟、府、豐三州及其周圍之交通路線略作考述。北宋之麟、府、豐三州之地,在唐代曾長期屬於勝州(榆林郡)管轄。開元十二年(724),置麟州,十四年廢。天寶元年(742),復置麟州,旋改為新秦郡。唐已有豐州之名,但遠在勝州西北,領九原、永豐二縣及三受降城。遼亦於神冊五年(920)置豐州(治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市東四十里太平莊鄉白塔村古城),均與與後來北宋所置豐州無涉。唐時勝、麟二州轄區地界遼闊,尚無後來之軍事地位,故交通路線亦相對簡單。《元和郡縣圖志》記麟州“八到”云:“西南至上都一千四百六十里。東南至東都一千五百一十里。東至嵐州界黃河一百二十里。河上有合水關。東北至勝州四百里。西南至銀州三百里。”記勝州“八到”除至兩京地里外,則是“西南至麟州四百里。西南至夏州九百里。南至銀州七百里。北至豐州七百里。”由此可見,至唐代元和時,麟、勝地區上無四通八達的交通路線,只有連通銀、夏和嵐州、豐州的道路存在。據嚴耕望先生研究,唐代麟、勝地區僅有連通麟、勝的一條南北驛路和自麟州通往嵐州(治宜芳,今山西嵐縣北)的驛路,及通往安北都護府和新宥州的道路;除宋置豐州之地位於麟、勝之間的驛路之上外,府谷地區尚未見連通其他地區之交通線。但這一局面至北宋時卻大為改觀。麟、府、豐三州間不僅有道路緊密相連,更有與內地及夏、遼間之道路見於記載。三州之中,除麟州置於唐代外,府谷則先於後唐天祐七年(910)由鎮升縣,又於次年建州;而豐州之置則有兩個時期,先是從北宋開寶二年(969)至仁宗康定元年(1040),後是仁宗嘉祐七年(1062)至欽宗靖康元年(1126)。撰成於太宗時的《太平寰宇記》雖未專列新置豐州一目,所記豐州狀況仍為唐時情形,但在府州“四至八到”中卻記及與麟州之道路,即“西至麟州一百五十里,……西南至麟州杓枝谷三十里。”到了成書於元豐三年(1080)《元豐九域志》中,便清晰可見麟、府、豐三州間的交通路線。如其中記三州地里云:【麟州】北至本州界五十里,自界首至豐州一百一十里。……東北至本州界六十三里,自界首至府州五十七里。西北至夏州一百二十里。【府州】西至本州界六十二里,自界首至麟州五十八里。……北至本州界一百二十二里,自界首至豐州三里。【豐州】東至本州界二十里,自界首至府州一百里。……南至本州界二十里,自界首至府州九十五里。……東南至本州界三里,自界首至府州一百二十一里。西南至本州界二十五里,自界首至麟州一百一十五里。三州間道路雖被文獻如此記載,但並非如此簡單直接。實際情況應是縱橫曲折,非止一途,而是多有要道隘口。為加強防衛,三州境內道路要衝在北宋時多置堡寨,以控扼各交通路線。如慶曆四年(1044),歐陽修至麟府考察,便畫出《麟州五寨兵糧地里》,詳細標明府州至麟州路途所經堡寨名稱及里程。自府州而西,二十里至清寨堡,又二十里至百勝堡,再二十三里至中堠寨,二十三里至建寧寨,再往西二十八里是鎮川堡,鎮川堡往西二十三里即麟州。麟州與豐州、府州與豐州之間道路形勢亦當如此。麟、府、豐三州既為戰略要地,其分別連通河東腹地及夏、遼之交通線便是其中之必備條件。先看連通河東腹地之交通線。此交通線主要通過麟州和府州與內地連接。麟州在唐時便有自合水關過河與嵐州連通之道路,宋初依舊。但在《元豐九域志》卻見增“東至本州界六十一里,自界首至岢嵐軍一百四十九里。……南至本州界一百四十五里,自界首至石州三百三十里”之道路,即除了向內連通嵐州外,又有路通石州(治離石,今山西離石市)和岢嵐軍(治嵐谷,今山西岢嵐縣)。府州連通內地的路線則是“東過河至火山軍四十里。南過河至岢嵐軍一百四十里。……東南過河至火山軍桔橰寨四十里。”其中主要是向內連通岢嵐軍和火山軍(治雄勇鎮西,今山西河曲縣東南)。麟、府二州與內地交通方面,嵐州應是重要樞紐,其“南至本州界一百三十二里,自界首至太原府一百一十里。北至本州界四十五里,自界首至岢嵐軍四十五里。東南至本州界三十里,自界首至太原府一百三十五里。西南至本州界六十里,自界首至石州二百四十里。東北至本州界四十里,自界首至寧化軍九十里。西北至本州界五十里,自界首至岢嵐軍九十里。”太原經嵐州至府州一線,是北宋向麟府地區補給軍糧的重要通道。三州連通西夏境內的要地是麟州。麟州治所新秦位居黃河支流屈野川的東岸,倚山而城,堪稱河東之門戶。宋初以來,西夏多次進攻此地。如李繼遷先後於雍熙二年二月和咸平五年六月率軍進圍麟州。趙元昊亦曾于慶曆元年大舉圍攻麟州。而北宋伐夏,麟州亦為重要出兵之路。如至道二年(996),宋軍五路合圍平夏,出擊李繼遷,便有一路是“張守恩自麟州”;元豐四年(1081),宋軍又五路進攻西夏,其中一路是“王中正發麟州”。關於麟州通西夏地區之道路,《太平寰宇記》記載曰:“西南至銀州三百里”;《元豐九域志》則記曰:“西至夏州三百五十里……西南至銀州一百八十里……西北至夏州一百二十里”。按《元豐九域志》記一州之“地里”,皆是先云本州至界首之里程,再言自界首至臨州之里程。本志中麟州與岢嵐軍、石州、豐州、嵐州、府州之地里,均是如此記法,唯獨與銀、夏兩州之地裡,僅簡單記一里程。其原因應是兩州當時不在宋朝轄區之內,修志時沒有兩州所上圖經。按麟州距銀州州治應與距嵐州州治里程相當,由此知《元豐九域志》記麟州至夏、銀兩州之里程,應是至兩州邊界之里程,非至州治之里程。《太平寰宇記》所記麟州“西南至銀州三百里”,當是至銀州州治之里程。但不管怎樣,結合兩志之記載,知宋之麟州從西北、正西、西南三個方向有通西夏之道路。這一交通形勢亦應是從唐代因襲而來。據嚴耕望先生研究,唐代之麟州西北有路經連谷縣通安北都護府,向西通新宥州,但這兩路置驛皆無考。西南有路經銀城縣通儒林縣(即銀州州治),而且確為驛路。北宋時麟州西北方向連通西夏之道路應走屈野川河谷東岸並經連谷縣,連谷縣內置有橫陽堡可為旁證。《武經總要》載:“橫陽堡,天祐中置,北控橫陽河一帶賊路,東至府州靖化堡八十五里,西至西界不和市俄支谷,南至故連谷縣城,北至橫陽河。”麟州西行夏州道路,宋代文獻未見明確記載,此路線若自唐至宋無大變化,則應如嚴耕望先生所言:“夏州東沿無定河約二百里至銀州治所儒林縣”,然後至麟州。麟州西南通銀州之路,文獻中有跡可尋。元豐四年,王中正兵發麟州赴平夏當循此路。據《長編》載,“王中正以九月二十日發麟州,留屯白草平,十月二日乃自白草平西行,十三日始渡無定河”。《長編》又載,慶曆元年八月,麟州言:“元昊以前月戊辰攻圍州城。是月乙酉,踰屈野河西山上白草平,距城十五里按軍。”由此知白草平在屈野河西距麟州城十五里的西山上。又據《武經總要》載,“橫戎砦,……北至麟州十五里,西北至白草平賊路”,知白草平當在麟州西南方位,而且當西夏進犯麟州之路。再據《長編》載,元豐四年十月丙寅(十三日)“王中正領兵渡無定河,循水而行,地多濕少,人畜往往陷不得出。暮至橫山下神堆驛(今陝西米脂西),而種諤(發自鄜延)亦領兵至,兩營相距才數里。”,知王中正自麟州行軍必是走西南通銀州道路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