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郭氏将门的形成和发展

　　金州（今陕西安康）作为“蜀之后门”[22]，“外控边陲，内连巴蜀，有民有兵，号为价藩”[23]。作为连接川陕战区和荆襄战区的枢纽地带，金州的战略位置无疑十分重要。张浚经营川陕之时，承制以“八字军”首领王彦为“金、均、房州安抚使、知金州”[24]。王彦在任期间，“抚民治军，宽猛得宜，军民皆信向之”[25]，更重要的，是扫清了金州及其周边的流寇[26]，使金州得到了初步的治理。绍兴五年七月，朝廷以柴斌知金州、兼金房均三州安抚使。王彦离任之时，将其部曲八字军尽数带走，金州仅剩数十禁兵。柴斌到任后，“集三州保甲，结成阵队，每人免家业钱自五千至三十千止，号保胜军。又请招必胜禁军三千人，以实边面”，朝廷皆许之。[27]

　　郭浩到了金州，接收了柴斌留下的保胜军和必胜军两支武装力量，大大扩充了自己的军事力量，“具备了独立成军的势力”[28]。同时，郭浩在金州“招辑流亡，开营田”，因为经营得当，除了自给以外，竟可以“积赢钱十万缗以助户部”，这在当时各部队都纷纷向朝廷要钱的情况下，是一桩很不简单的事情，朝廷特意“以其规置颁示诸路”。[29]值得注意的是，柴斌驻扎金州期间，一切“探报事宜，及边防措置，则申川陕宣抚司”，之后，川陕宣抚副使吴玠又请于朝，令柴斌“以所部权听玠节制”。[30]而郭浩到任后，朝廷却借由其治理得当，特意批准他“凡奏请，得以直达”[31]。朝廷这一安排，既是为了安抚郭浩此前所受的委屈，又是为了削弱吴玠日渐壮大的部队，借着吴、郭两人的矛盾，以及郭浩自身军事实力的扩大，将郭浩发展成为一支可以制约吴玠势力的军事力量。

　　绍兴十年至十五年间，郭浩再度驻扎金州之时，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吴玠卒于仙人关，一将独大的局面结束，川陕战区逐渐形成吴璘、郭浩、杨政三大将相互制衡的局面。前文已经提及，胡世将上疏朝廷，认为郭浩不切事体。然而出于保持川陕“三将权任相敌”[32]的局面，朝廷非但没有对郭浩进行处罚，反而三人并授节钺。绍兴十年八月，郭浩由永兴军改知夔州，李心传认为“此除似因胡世将奏浩难以责成之故”[33]。不过到九月，新知夔州的郭浩移知金州，“仍旧带行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兼枢密院都统制、节制陕西河东军马、兼措置河东路忠义军马”[34]。若调任夔州是处罚，朝廷也只是对郭浩小示惩戒，随即仍旧驻扎战略要地金州，保持其川陕重将的地位。

　　其次，金州置都统司，与兴州、兴元府一同成为蜀口防御重镇。绍兴十一年宋金休兵后，川陕大军分屯三地，兴州吴璘所部五万人，兴元府杨政所部二万人，金州郭浩所部万人。[35]虽然郭浩所部人马是三大将中最少的，但此时三将“皆建帅府”[36]，郭浩成为金州开帅府的首位帅臣。同时，郭浩也是战乱后首开营田的金州知州，在当地积累了很高的民望，因此在淳熙元年（1174），朝廷赐郭浩立庙金州。[37]

　　郭浩驻兵金州期间，金州由“权隶川陕宣抚司”[38]，到最终从行营右护军中独立出来，单独建帅府。虽然郭浩的下一代并没有继续担任金州都统制，然而郭氏将门的军威仍在。绍熙三年（1192），泸州骑射之卒张信等发动兵变，知州无法平乱，朝廷只得起用郭棣知金州事，带金州兵马前往泸州平乱。庆元年间，吴氏依托兴州发展起来的势力愈发壮大，朝廷试图阻止吴曦返回兴州重掌兵权，以“限制并铲除吴氏家族在四川的势力”[39]，于是便安排郭杲出任兴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这无一不证明，郭浩经营金州的抉择，为后代的发展积累了军事和政治资本。

　　郭浩晚年以“臣父子起身行阵，不敢忘本”为由，辞去朝廷官其一子文资的恩赏。[40]这一做法，一定程度上促使郭氏一族走向纯武将之途，其后第三代、第四代，皆相继为将，并未见走文官一途的情况。

　　绍兴元年，神武左军都统制韩世忠“请以明堂恩泽，为子忠翊郎、閤门祗候亮易文资”。时任浙西安抚大使的刘光世，亦请将其孙刘正平已授班行换为文资。“诸将以文资禄子孙，盖自此始”。[41]大将子弟授文资，遂成为惯例。绍兴四年，太尉、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乞以明堂恩任子宗元文资”，当时吏部认为此举有碍条法，高宗特诏许之，自此，“武臣非使相，而以文资禄子孙”之举，亦为常例。[42]南宋初期诸大将中，韩世忠[43]、刘光世[44]、杨存中[45]子孙无一人为武官。其余如张俊[46]、岳飞[47]、吴玠[48]、刘锜[49]等，均有子弟授文资，或者换授文资的情况。与郭浩同列川陕三大将的杨政，其子杨庭，亦参与川陕宣抚司策试，由武德郎特换通直郎。[50]

　　郭浩的这一决定，在南宋初期大将子弟发展路径的大背景下，显得独树一帜，无形中规划出了郭氏一族的发展路线。将种得以延续，是第三代殿帅之家和第四代在开禧北伐握重兵的重要原因。

　　郭浩与府州折氏联姻，也是维系郭氏将门发展的重要原因。前面提及平夏城之战，郭成和折可适一同率军俘获西夏二酋，《郭成行状》将当时的情形记录下来：

　　初，夏人犯没烟峡，公（郭成）与折可适御之，被围，可适马乏，公推所乘之马与之，曰：“公决围去，我留死战，以家事累公。”可适曰：“公幸有亲行矣，我以死报国。”相持久之，士众感泣，部将王告乃以己马与可适，于是分队鏖击，贼大败，全师而归。帅以军受俘，称公之绩，嘉叹再三，公曰：“此折防御之功也。”可适亦曰：“我与郭君异道而出，郭君实获二酋，某何力之有。”帅曰：“诸将惟务争功，二君乃尔相推邪？”遂俱被褒赏。[51]

　　郭、折二人在战前应该就有交情，经此一战，更是生死之交。之后，郭成次子郭浩娶折可适之女为妻，折、郭两家结亲。府州折氏世袭知州，不仅在边关拥有极高的军威，亦深得朝廷的倚重。与折氏联姻，必然会对郭浩早年的仕途有所帮助。

　　第二节  郭氏将门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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