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灰色产业链:试药人受控中介 数据造假严重
来源:新京报 发布时间:2016-12-24 22:55:14
李晓峰称,有医院的一期临床试验科,经常进行药厂委托的试验,“是最创收的科室。”根据试验的病例数、检验费、化验费等成本,一个项目中,药厂需要付给医院上百万元。这种说法也得到一位药厂业内人士证实,他称,一项为期两个月的Ⅰ期临床试验,费用高达两三百万。至于医院给受试者的费用,药厂并不过问。但出现数据造假,不可能是单方的问题。临床试验非常漫长,从药物研发到上市,往往需要3-5年甚至10-20年,费用更是从几百万到上亿不等。知情人透露,药厂为了缩短流程,尽快上市,或者夸大疗效,可能会伙同医生或者CRO公司造假。而作为临床药物试验利益链最末端的受试者,往往无法有效保障自身利益。在《知情同意书》中,对于药物引起的伤害补偿,表述一般都称“将赔付合理治疗伤害的医疗费用及适当的补偿费用”。“这样写是为了模糊赔偿金额”,知情人称,“很少听说过药厂给受试者买保险”。12月7日,受试者陈霞(化名)参加北京某大医院的试验筛选,一位医生要求在“知情过程记录”日期栏填上12月6日后,跟她讲解试验内容,陈霞才了解自己要试的是治疗乳腺癌的药,药物需要注射。陈霞有些晕针,对于试验可能会造成皮肤出红疹也担忧不已,但想想“血都抽了”,陈霞不想放弃。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在我们的周围有一个似乎有些神秘的群体:他们中有的身体健康,却以身“试药”,换取每月数千甚至上万元的报酬;有的身患重病、经济拮据,为了多一份生的希望,从而成为新药试验的“小白鼠”。“都把袖子撸上去,检查针眼”,11月3日,在北京某大型医院药物Ⅰ期临床试验研究室外,二十余名受试者排成四队,等待护士检查。“这是前两天入职体检抽血留下的针眼”,受试者杨雪(化名)非常紧张,害怕不被选中。毕竟,“5天5000元”的药物试验很有吸引力。我国每年都有大量新药上市,几乎每天都有药物临床试验进行。这些药在动物身上试过毒性后,便开始在健康人身上测试安全性,之后在病人身上测试疗效。试药不仅给他们带来了收入来源,同样也给新药的研制做出了巨大贡献。试药的风险跟赔付保障缺失,让职业“试药人”面临着巨大的不安。10月31日,北京某三甲医院内,招募中介查看受试者身份证“不说话”的试药人26岁的高华(化名)没有想到,两年前那一车烂掉的香蕉,竟让他走上了“试药”的道路。水果生意失败后,高华一直没有工作。代办信用卡的人看他急需用钱,发给他一条药物临床试验信息。住院一星期补贴2500元,尽管钱不多,却缓解了高华的燃眉之急。高华开始频频试药,他想挣回水果生意的本钱。他从去年来到北京就开始各地试药,哪里有去哪,两年下来参加了二十多次。平日里,高华就玩微信红包。这次玩红包欠了一千多元被拉黑,他就去了上海参加临床试验,准备赚点快钱。住院8天,男士补贴5500元,女士6500元。关于这次试验高华只记住了时间和金钱。至于试什么药,他不知道,也不大在意。按照规定,受试者在参加药物试验之前应签署一份《知情同意书》,其中包括试验项目的内容、约定的各方责权利关系,以及药物试验的风险。在业内,《知情同意书》被称为人权保障。尽管如此,很多受试者认为“知情同意书根本没用”。“作为受试者,你提出的任何意见都可能被忽略,你只能按照负责临床试验医生的话去照做。”一位受试者告诉记者,“医生和中介喜欢不说话的试药人。”另一方面,不少受试者对《知情同意书》的内容并不在乎,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多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仿佛只是走个程序。10月31日高华在北京的一次试药体检中,拿到知情同意书时,他才知道要试验的药是左乙拉西坦片,上面写着药物对成人的副作用是乏力、嗜睡、感染、晕眩。入组前,高华想再看下详细试药流程,医院却称所有文件都被药厂带走,《知情同意书》无法给他。据报道,2011年,中国有800多种新药进行人体试验,涉及人群约50万人。打开QQ搜索试药兼职群,能出现上百个500人大群。群里不断有新人加入询问试药信息,也有人退出群聊,不再参加。杨雪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试药”沾上边。她和男友在昌平开了烧烤店,到了冬天,店里没有暖气,生意越来越差。养的宠物狗又生了病,住一次院花了3000元。经济状况直线下降,杨雪开始寻找各种兼职信息。“试药”的信息是杨雪在一个宣传栏上看到的,白色小纸条上写着简单的几行字,杨雪记住了“5天5000元”。第一次去体检,杨雪害怕极了,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测心电图时,杨雪开始心跳加速,最终因心率过快没有通过体检。一家医院体检没过,她再次跑到另一家医院筛选,“检查针眼的时候吓死我了”,杨雪生怕再选不上。杨雪不知道,有受试者甚至拿假身份证都面不改色。王峰(化名)今年就在佑安医院用假身份证通过筛选,参加了两次试验,拿到近一万元补偿金。除了用假身份证、用他人尿检,受试者还有很多招数通过体检。隐瞒病史,在尿里掺水以降低蛋白浓度,体重不够就揣俩手机或者弓着腰。“宁愿没有试过药”何金虎(化名)曾经也是“职业试药人”中的一员。想起试药经历,他说“如果重来,不会选择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