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改厕三年行动:“上面强推,下面蛮干”,困扰不少民众
农业农村部:今年中央财政一百多亿支持农村厕所革命
可能出乎一部分读者的意料,即使时至今日,在中国,厕所问题仍困扰不少民众。
2020年是农村改厕三年行动的收官之年。对于基层干部来说,“厕所革命”时间紧、任务重、考核压力大。
在S镇调研,去年基层干部几乎“天天围着厕所转”——3月份逐户排查2018年批次不达标厕所、5月份集中整改不达标厕所、6月份复查维修、7月份回头看再维修、11月份按上级要求更换化粪池排气帽、12月份逐户验收。基层干部为此纷纷戏称“村书记掉厕所了”。
而在做“厕所革命”的群众动员工作中,也有不少事情让人“头秃”。村干部说自己“天天趴在厕所上”,村民却反问“你一个村干部,天天跟我的厕所过不去干什么?”
政府投入大量资金,基层干部投入大量工作时间,作为民生工程的农村改厕效果到底如何?
资料图来源:第一农经网
“小厕所,大民生”
2018年中央开始推行农村人居环境整治工作,主要内容是三大革命,革命的对象包括厕所、污水和生活垃圾,其目标是为了改善村容村貌、建设乡风文明、实现农村人居环境质量提升。
作为三大革命之首的厕所革命由来已久,但是中央此次将其定位为“小厕所、大民生”并写进政府工作报告,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中央的目标是让农民在农村过上美好生活,将卫生厕所的普及作为美好生活的指标之一。因此,地方政府将“厕所革命”作为“书记工程”,以运动式治理的方式推动农村改厕落地,以项目制方式将改厕工程外包给市场主体。
由于这一民生工程具有极强的政治性,地方政府为完成政治任务、打造政绩工程,在落实过程中自我加压、指标化考核、顶格化落实。换而言之,小小的厕所改造起来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问题颇多。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从2017年开始,S镇各行政村入户摸底,将需要改厕户作为统计对象上报,统计信息表类似精准扶贫为贫困户建档立卡的材料,一户一册。县政府再根据上报的数据逐年定任务量,每月根据任务完成情况考核打分,考核成绩与村干部的工资挂钩。
经过摸底,拆迁进城、3年不在家或之前自行改厕的农户不纳入考核范围,需要改厕的农户主要是家中常年有人(主要是老年人)居住的群体。因此,农村改厕行动里群众动员工作的主要对象是改厕意愿不强的农户,要么是习惯用旱厕觉得不需要改厕的老年人,要么是较少在家居住、认为没必要花钱改厕的农户。
财政为每家农户改厕提供的资金包括省、市、县三级拼盘资金1900元,资金用于将旱厕的地下部分改为无污染的三格式PE桶和洁具。改厕的标准是统一和确定的,化粪池的规划、施工要求、尺寸由乡镇工作人员把关,项目施工则通过“摇标”让有资质的企业承担改厕的工程。另外,农户需要自己出资至少2000元用于修建“通水、通电、有门”的达标厕房。
2018年该地基层落实改厕工作的方式为村干部先动员农民改厕,农民同意后再动工挖化粪池,修好后农民再建厕房。但是如前所述,动员农民建厕房存在困难,或者建的厕房不达标,导致验收不合格,较多需要整改。
2019年村干部为了达到验收要求,调整工作策略,先动员农民建厕房,建好后才改挖化粪池,但是导致工作推进慢,难以完成任务指标。
在2020年收官之年本该要完成余下所有改厕任务,但不幸赶上新冠疫情,使得工作开始时间延迟,因此任务更重。
相关讽刺漫画(图/新华社)
对于基层干部而言,行政体制内的政治任务相对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于是为了在规定时限内完成,改厕工作只能是“上面强推,下面蛮干”。
上级政府的“强推”集中表现为以硬考核推动村干部落实改厕工作,改厕任务量完成与否与工资挂钩。
然而,项目的招标、采购都不经过村级组织,而考核的第一责任人却是村级组织,导致村干部在落实工作时比较被动。
因为招标主体、资金给付、项目验收都不是行政村负责,所以施工方很可能不给村干部面子,村干部也难以监管施工质量。此外,上级政府的考核不仅针对改厕的数量,还包括改厕的质量,因此村干部面临的考核压力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