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重量级数学家张益唐:不关心金钱和荣誉,坚守数学研究四十年不动摇
数学家张益唐
● 张益唐
毕业于国内一流大学,留学美国,获数学博士,在学术道路上经历坎坷。
《十万个为什么》带他走进数学世界
1955年,张益唐出生于上海。
父母亲都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因工作原因搬到北京,张益唐则跟随外婆在上海生活。
● 张益唐全家福
8岁时,张益唐用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六毛五分——买下了《十万个为什么》中的第八册《数学》,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正式接触这门学问。
之后,他又先后买下了第七册《动物》和第六册《地质地理》,三本书认真看完,他发现自己还是对数学最有兴趣。
幼小的心灵从此埋下了一粒种子,他为此付出了长达一生的热爱。
1978年,张益唐考入北京大学数学系,他在这里取得了学士学位和硕士学位,并以优异的成绩和卓越的数学天赋,获得了去美国深造的机会。
● 北京大学数学系八二级研究生毕业留念(二排左二为张益唐)
来美之后,张益唐进入美国普渡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师从中国台湾代数专家莫宗坚。
他勤奋好学,刻苦钻研,仅用了两年的时间,便完成了博士论文。
然而正是这篇论文,让张益唐和导师莫宗坚反目成仇。
数学天才,沦为学术界笑柄
天才往往不甘平庸。
怀着远大的理想,张益唐选择了世界著名难题“雅可比猜想”作为自己的博士论文题目。
“雅可比猜想”于1939年被提出,是数学领域最难攻克的“灾难性问题”之一,大多数数学家都不愿涉足。
以这样的题目作为博士论文,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出人意料,张益唐只用了两年,就得到了关于雅可比猜想的一些“结果”。
这在数学界可是一个热门的话题,许多专家都对张益唐的证明十分感兴趣。
结果,在专家们的审查下,悲剧发生了。
张益唐的证明里引用了导师莫宗坚的一个已经发表的成果,专家们仔细审查后发现,他导师的这个成果,竟是错误的!
毫无疑问,这篇建立在错误理论上的论文,失去了它该有的价值。
导师莫宗坚的名誉和已取得的一些学术成就,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师徒二人的关系因此降到了冰点。
最后,在张益唐读博的第七年,他才终于获得了普渡大学的博士学位,并且,因为师生关系不融洽,他没能拿到导师的推荐信。
一没有推荐信,二没有高质量的学术成果,更何况还是在异乡美国,张益唐毕业后四处碰壁,没有任何一家学校或科研机构愿意录用他。
他从一个备受瞩目的天才,一下子沦为了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没有成果,回国会受到歧视”
为了生活,张益唐在很多地方打过零工。
送过外卖,端过盘子,做过收银员,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阴暗的地下室里。
生活虽然艰苦,但他从未放弃对数学的热爱。
无数个夜晚,他在昏黄的台灯下埋头钻研学术难题,那一个个复杂的公式推论,成了他阴暗岁月里的唯一慰藉。
● 张益唐在沙滩上散步,并写下朗道-西格尔零点猜想
北大校长丁石孙得知了张益唐的困境,邀请他回北大任教。
但他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没有研究出什么大的成果,回到国内后会受到歧视。
他想争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7年。
1999年,在英特尔公司工作的校友唐朴祁,找到张益唐,请他解决一个数学问题。
张益唐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这让唐朴祁惊觉,7年过去了,自己的老同学,依然是那个才华横溢的数学天才!
● 张益唐(右)和唐朴祁
在唐朴祁和另一位校友葛力明的引荐下,张益唐进入新罕布什尔大学,担任临时讲师。
然而除了数学,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勾起张益唐的兴趣了。
熬了好几年,张益唐才终于转成了正式讲师。
泣血之作,数学“扫地僧”一文成名
张益唐在新罕布什尔大学默默无闻地干了14年。
相比打零工的日子,他的生活条件改善了许多。
不变的,是他对数学一如既往的热情。
闲暇的时候,张益唐总是在草纸上算着什么,整个人孤独而安静,安静到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48岁这年,他和一位华裔姑娘结了婚。
姑娘名叫孙雅玲,是纽约一家中餐厅的服务生。
她看不懂他的研究,但她理解他的为人,她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妨碍他。
● 张益唐和妻子
2013年4月,凝聚着张益唐多年心血的力作《素数间的有界距离》诞生,一举轰动了整个数学界。
他的研究,在“孪生素数猜想”这个此前没有数学家能够实质推动的著名问题上,取得了革命性的进展,突破了困扰数学界近两个世纪的难题。
一个有意思的比喻是,张益唐的研究成果,相当于是将“大海捞针”这件事,简化成了“水塘捞针”。
并且,张益唐给出的方法,还可以将“水塘捞针”,继续简化成“浴缸捞针”“水桶捞针”“水杯捞针”,直至这个针被彻底捞出来。
数学界最高期刊《数学年刊》以评选严格著称,几乎所有论文都要1到2年的审核时间,但张益唐这篇论文,只用了3个星期就被该刊采纳,创下了历史纪录。
数论界顶级专家亨利·伊万尼克,罕见地公开了自己审稿人的身份,并高调地表示:
“作者成功地证明了素数分布领域的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定理。我们巨细无遗地研究了这篇论文,但没有找到瑕疵。
他的论文将引发持续的雪崩式的优化和改进,以及随之而来的理论创新。”
加州大学数学教授爱德华·弗伦克尔说:“张益唐的证明拥有‘文艺复兴之美’,尽管深邃繁复,但思路清晰明了。”
哈佛教授马祖尔表示:“为他的坚韧、勇敢和独立而感动。”
各种奖项和荣誉也纷至沓来——
罗夫肖客数学奖、麦克阿瑟天才奖、求是杰出科学家奖、晨星数学卓越成就奖、美国亚裔工程师协会终身成就奖……
张益唐也因此跻身世界重量级数学家的行列。
成名之后,张益唐依旧低调淡定: “我的心很平静。我不大关心金钱和荣誉,我喜欢静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也时常回到中国,开展学术访问与讲座。
当被问到当年为什么宁愿在美国端盘子做服务生也不回国发展,他的回答耐人寻味:
“国内的世俗压力太大了,你躲不开,你要不出论文,你就会怎么样怎么样。
虽然我自己可以沉住气,我不要这些东西,但你的家人、亲朋好友不答应。
张益唐的话有着一个学术研究者一贯的实在和直白,一定程度上道出了许多海外留学者的心声。
这或许也是他们中的很多人不愿回国的原因。
学术环境,评价体系,晋升机制,薪酬待遇……成了横亘在这些人面前的一道道坎。
每跨过一道坎,都带着顾虑。
很多时候与是否爱国无关,而是一旦回来,究竟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
是像金子一样闪光,还是大概率像石头一样被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