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同心警察刘春瑾、陕西白水警察孙鹏斌、扶风辅警毕欢、泾阳辅警吴雨霏倒卖百余份户籍 致27名逃犯“洗白”

　　24岁前，毕欢和年长她八岁的吴雨霏毫无交集，虽同在陕西，一个住扶风县，一个在泾阳县，两县中间隔着数百公里。当然，她俩也有相似之处：同为年轻女性，都有过曾用名，俩人都是派出所从事户籍办理工作的辅警。

　　2017年4月，随着一起震动中国公安系统的特大伪造、倒卖户籍和身份证案发，毕欢和吴雨霏的命运相继沦落，作为该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两人目前均被羁押在陕西省宝鸡市第二看守所。

　　毕欢、吴雨霏身陷囹圄，与一名千里之外的无业男子有关。该男子名叫卫敏，今年35岁，家住安徽省马鞍山市含山县环峰镇。他是这起惊天大案的首要犯罪嫌疑人，被其拉下水的还有两名正式警察：陕西省渭南市白水县公安局警察孙鹏斌、宁夏回族自治区吴忠市同心县公安局警察刘春瑾，两名警察均另案处理。

　　不久前，这起倒卖伪造户籍、身份证上百份，作案者横跨多个省区的惊天大案，在陕西省千阳县开庭审理。

　　这起大案的主要嫌疑人全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派出所辅警、无业人员、逃犯、失信人员等。根据陕西省千阳县检察院的指控，他们联合作案，一方面物色、利诱从事户籍办理注销的警方人员，一方面找寻联络买家，利用警方户籍管理漏洞，沆瀣一气，短短一年时间，为100多人办理、售卖虚假户籍、身份证，从中牟利数百万元，致使27名被通缉的逃犯和1名犯罪嫌疑人借机洗白。

　　小辅警作大案

 

　　2017年4月15日，是不到24岁的扶风县召公派出所户籍辅警毕欢人生的分水岭。当天，她因涉嫌伪造、买卖身份证件罪和伪造、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被千阳县公安局监视居住，两天后被刑事拘留，5月19日逮捕。她当时还怀有身孕。

　　此前一天，这起大案的始作俑者卫敏，也因涉嫌买卖身份证件罪和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被千阳县公安局监视居住，4月16日刑事拘留，5月19日逮捕。

　　据知情者介绍，毕欢被卫敏拉下水纯属偶然。年轻的毕欢闲暇时喜欢上网，看到经常有人在网上咨询办理户籍、身份证的手续和流程，身为户籍辅警的毕欢不时热心帮助解答。孰料毕欢的好心之举被心怀鬼胎的卫敏盯上了，卫敏感觉毕欢解答很在行，猜测她可能是警察，于是在网上主动和毕欢攀谈、询问，涉世不深的毕欢很快就透露了自己的职业。

　　卫敏是如何在网上游说蛊惑毕欢，突破其心理防线的不得而知，2016年11月11日，毕欢第一次为卫敏提供的四个人伪造出虚假户籍和身份证。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此后不到20天，卫敏通过毕欢为12人办理了虚假户口本和身份证。

　　根据千阳县检察院的指控，2016年11月至2017年4月，卫敏及林福荣、夏超、刘龙飞、周帅、钱坤、李源、韩国杰、“旭日”“归途”，通过网络招揽购买伪造户籍的人，之后卫敏、林福荣联系毕欢，毕欢将扶风县召公派出所辖区内公安信息网已注销户口或没有办理二代身份证的户籍信息，变更为卫敏、林福荣等人所需的户籍信息，并办理出户口本、身份证和迁移证，毕欢、卫敏把办好的户口本、身份证当面或邮寄给各购买户籍的人。

　　仅半年时间，经毕欢之手，先后为59人伪造户籍。检方指控，每个户籍，毕欢收取卫敏、林福荣七八万元不等，卫敏、林福荣等中介每个收取购买者12万元左右。毕欢涉嫌非法收受共计433.4万元。其中，从卫敏处收取399.4万元，林福荣处收取30万元。

　　而在毕欢之前，卫敏等人已经攻陷了另一名女辅警——咸阳市泾阳县城关派出所辅警吴雨霏，通过中间人郭涛完成了24份虚假户籍的合作。

　　48岁的郭涛是泾阳县环境监测大队工作人员，2003年11月曾因犯交通肇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2017年4月16日，郭涛因涉嫌伪造、变造、买卖国家机关公文、印章、证件罪，被咸阳市公安局渭城分局刑事拘留，5月19日被逮捕。

　　郭涛被拘留的当日，吴雨霏也因涉嫌同样罪名被咸阳市公安局渭城分局监视居住。一周后，吴雨霏被刑事拘留。同年8月16日，吴雨霏被千阳县公安局执行逮捕。

　　卫敏等人何时与郭涛通过何种方式相识不得而知，检方指控，2016年3月至2016年12月，卫敏、林福荣等人，一方面通过网络招揽需要购买伪造户籍的人，一面联系郭涛，由郭涛再通过吴雨霏，将泾阳县城关派出所辖区内公安信息网中有重户的常住人员信息，变更为郭涛所提供的人名的户籍信息，制作出户口本给郭涛。而后，郭涛再转交给卫敏等中介或购买户籍的人，由购买者本人持户口本前往泾阳县城关派出所户籍室办理身份证。

　　伪造一个户籍，吴雨霏收受郭涛2万-5万元不等，郭涛收取卫敏、林福荣7万-8万元不等。九个月里，吴雨霏共办理虚假户籍24个，收取郭涛人民币共计62.5万元；郭涛收取卫敏、林福荣合计178.21万元。目前尚不清楚卫敏、林福荣等中介从中有多少不法获利。

 

　　乌合之众

 

　　该案14名被告，除两名辅警毕欢、吴雨霏，其余绝大多数是在两人与购买户籍者之间牵线搭桥的中介。这其中，除首要嫌疑人卫敏和前文提及的郭涛，还有林福荣、夏超、刘龙飞、周帅、钱坤、李源、韩国杰、邸宏彬、“旭日”、“归途”等多名犯罪嫌疑人。

　　据检方指控，该案嫌犯共伪造户籍、身份证116份，其中首要嫌犯卫敏，以主要参与作案77起“雄踞第一”，辅警毕欢、吴雨霏以59起和24起分列第二和第三，第四被告是和卫敏一样担任中介角色的林福荣。35岁的林福荣，初中文化，无业，家住广东博罗县龙华镇竹园村，涉嫌参与作案19起。

　　这十几名嫌犯，网名“旭日”“归途”的两名嫌犯至今尚未查获，其余嫌犯大多在三四十岁间。由于嫌犯们多是利用互联网联络作案，他们大多居住在五六线小县城的村镇，文化程度最高是大专，最低初中，绝大多数处于无业状态。

　　其中两人有犯罪前科。除了因交通肇事罪曾被判处缓刑的郭涛，还有一人是34岁刘保仓。刘保仓家住河北省廊坊市固安县，初中文化，无业。2012年10月，刘保仓因犯信用卡诈骗罪被北京市延庆县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个月。2017年5月，刘保仓被千阳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后被取保候审。

　　根据检方透露的信息，卫敏、毕欢、吴雨霏、林福荣、郭涛等人伪造的116份户籍和身份证中，有27名被公安部门通缉追逃的逃犯，1名犯罪嫌疑人和11名失信人员。

 

　　并非孤案

 

　　当地消息人士称，此案曝光源于一位逃犯在外地落网。该逃犯被抓获后，当地警方发现其拥有伪造的陕西户籍和身份证，遂将有关案件线索移交陕西警方，一起大案由此暴露。

　　记者未能获知是何地警方向陕西警方移交此案线索，不过千阳县检察院起诉书显示，2017年1月，宁夏回族自治区同心县有多名伪造、制售户口本和身份证的犯罪嫌疑人被当地警方抓获。他们中有同心县公安局警察刘春瑾，还有丁少云、高磊、杨学明、马波、张振龙、马廷国、马廷武等中介（上述嫌疑人，除张振龙已死亡，其余七人均另案处理），其手法与毕欢、吴雨霏案中大同小异。2016年9月至2017年1月，卫敏、林福荣等在网上联系购买伪造户籍的人，通过丁少云、杨学明、高磊等七人，分别伙同宁夏同心县公安局民警刘春瑾，利用同心县下马关派出所辖区内公安信息查询已被注销的户籍信息，用恢复注销的方式为购买户籍者变更信息，办理出户口本和身份证。卫敏先后从同心县下马关派出所总共购买户籍28份，并给丁少云、杨学明、高磊三人分别支付相关费用227万元、59万元、85万余元。

　　记者获悉，2017年4月，陕西省公安厅成立专案组，并交由千阳县警方具体承办。4月14日，卫敏最先落网。次日毕欢被抓，第三天，吴雨霏相继落网。

　　前述知情者称，当时毕欢怀有身孕，千阳警方将其控制在一所宾馆，毕欢交待很快，审讯进展非常顺利，两天后，警方掌握了此案的主要案情和大部分涉案人。随后，千阳警方人员分赴各地抓捕犯罪嫌疑人。至6月20日，随着林福荣的落网，本案14名被告悉数被抓，网名“旭日”“归途”“2号半”的嫌疑人至今尚未归案。

　　其实，早在2016年上半年，陕西公安系统就侦破过一起警方人员与不法分子勾结，伪造户籍、身份证，非法牟利的案件，其中的不法分子正是卫敏等人，但卫敏彼时并未抓获归案。

　　起诉书显示，2015年底至2016年3月，卫敏通过白水县公安局警察孙鹏斌（另案处理），套用白水县居民身份信息，以补办户口本和身份证的方式，为购买伪造户籍的王建东（另案处理）等六人在白水县城关派出所办理出虚假户口本和身份证。卫敏共获利51.8万元，其中19万元与孙鹏斌私分。

　　通过白水县公安局官网残留信息，可知孙鹏斌今年48岁，大专文化。至于孙鹏斌何时案发、落网，在何地羁押、审理，审理结果如何，目前尚无公开信息。白水公安官网显示，2016年5月底，在该局治安管理大队户政部门组织召开户政工作会，有关局领导称要认真吸取孙鹏斌案件教训，坚决杜绝“错、重”信息，确保数据真实、唯一。

　　另据榆林新闻网报道，当年6月24日，吴堡县公安局召开的一项工作会上，有关领导传达了陕西省公安厅关于孙鹏斌案的情况通报，要求严密工作流程、严肃工作纪律、严格工作责任，积极保障群众用证安全，坚决防止冒领、骗领居民身份证以及冒名挂失、招领等问题的发生；严格户口和居民身份证管理，提高警惕，确保民警不能徇私枉法，杜绝走违法犯罪的道路。

　　然而，无论是陕西省公安厅的通报，还是各市县局纷纷召开的工作会，均未能有效阻挡以身试险者。就在孙鹏斌案发当月，吴雨霏被卫敏拉下水，半年后，毕欢步其后尘，滑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