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油画真切地反应了现实生活中的美好及特点
来源: 芝加哥艺术博物馆
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的作品除了艺术价值外,另一个显著特点是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生活景象,他用画笔记录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和生存状态,生动、完美地体现了当时的原貌。
《费尔南多马戏团的杂技演员》‘Acrobats at the Cirque Fernando (Francisca and Angelina Wartenberg), 以下简称《杂技演员》’中的两个小女孩是巴黎著名的费尔南多马戏团的杂技演员,这幅画描绘的是完成表演后谢幕的场景:一位女孩向人群致意,感谢他们的赞许,而另一位面向观画者的女孩抱着满怀的橘子。尽管雷诺阿对两位杂技演员的描绘体现了他对纯真童年的痴迷,虽然画中的姐妹俩站在马戏团圆环的中央,但实际上这幅画是她们穿着演出服在雷诺阿的画室中的“摆拍”作品。
普通人物还是肖像特写?
画面中右边那个女孩的原型叫安吉丽娜·瓦顿伯格(Angelina Wartenberg),她后来定居伦敦。1938年,退出马戏团多年,时已年逾七旬的她给住在美国加州的侄女玛格丽特·斯特瑞克福斯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我随信给你寄去一张有意思的小照片,照片上的小演员是你的母亲弗朗西斯卡和我,两个刚刚涉足马戏团的小姑娘。年纪稍长的那个是你亲爱的母亲,她比我大3岁,那个贪吃的小姑娘便是我,手里捧着从观众席里抛来的橙子。”
由于安吉丽娜是雷诺阿的模特,所以这篇家书为我们提供了第一手文献,它清楚地表明安吉丽娜和她的姐姐都不是杂耍艺人,她们参加的只是一个表彰马戏团小演员的传统庆典。
马戏团的“小童星”
在安吉丽娜的回忆被公开之前,长期以来画面上这两个小姑娘的身份不为人知。
雷诺阿在20世纪初向艺术经纪人安布鲁瓦兹·沃拉尔描述这幅作品时表示,自己画的是“玩耍橙子的小姑娘”。19世纪,丑角和杂技演员给巴黎的观众带来了娱乐,在19世纪70年代的巴黎,有一大批像瓦顿伯格姊妹这样巡回演出的马戏团演员,虽然那些马戏团演出的信息今天已经无籍可查,但是雷诺阿用描绘肖像的手法为我们展示了小演员优美的身姿和细腻的表情。1938年,一篇偶然发现的传记简介把《费尔南多马戏团的杂技演员》带进了公众的视野,两个小演员不再被认为是普通场景里的人物,而是画家专门创作的肖像特写,是雷诺阿画作的真实原型。
1879年6月,雷诺阿的弟弟爱德蒙·雷诺阿(Edmond Renoir)在《当代生活》(La vie moderne)杂志特刊的一篇评述中写道:
雷诺阿的作品除了艺术价值外,另一个显著特点是它们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生活景象。他用画笔记录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和生存状态,生动、完美地体现了当时的原貌,所以《杂技演员》的画面构图并不重要,画家用细致、即兴的笔触,如实地反应了马戏场上两个小演员的动作,她们的步态、致谢和微笑,栩栩如生。我不想给画家贴上“现实主义”或“印象派”的标签,但是他的油画真切地反应了现实生活中的美好及特点。
“过于美化”的摆拍作品?
有观点认为,《杂技演员》有失社会习俗,或者过于美化。暖色的肌肤、在膝盖处打皱的粉色紧身裤的亮度、以及鲜明的白色与黄色相间的演出服表明,这一切都是在自然光下的状态。为了避免画中人物的脸部变形、姿态走样,雷诺阿放弃了马戏团刺眼的人造灯光,也就是说他按照马戏团的原样如实地描绘了背景,但是没有如实地描绘两个小演员。
红外光成像显示了人物最初在画中的定位
爱德蒙·雷诺阿解释,画面上的瓦顿伯格小姊妹刚刚走进马戏场,没有任何表演造型,小姑娘静止的姿态也许是预先在画室里设计的。画家在杂技小演员身上赋予了芭蕾舞演员一样优雅的举止和姿态,看上去好像芭蕾舞姿势的第三位(安吉莉娜)和第四位(弗朗西斯卡)。对照雷诺阿最初的草图,我们看到他在小演员的腿部进行了修改:让安吉丽娜的双腿并拢,弗朗西斯卡两腿分开,以便更准确地反映她们的姿态。他没有让小演员摆出特技造型或者高难动作,以便追求感官效果。两个小演员姿态优雅,好像文化界的芭蕾舞演员,雷诺阿惯常使用手法,让人物看起来更“养眼”。
《杂技演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雷诺阿早期创作的油画《跳舞者》(The Dancer)。两者画法相似,不同的是,《跳舞者》以蓝、绿等冷色为基调,芭蕾舞裙是鲜亮的白色,阴影部分用蓝色加重,而《杂技演员》则使用了大量具有对比效果的黄色和橙色。
雷诺阿在《杂技演员》中一反马戏团的通常布局,省略了丑角并把瓦顿伯格小姊妹放在画面的中间位置,突出了小演员在接取橙子时的满足和喜悦,使画作带有强烈的感染力。很明显,画家刻意提升了视线,回避了表演场上的很多细节,给小姊妹赋予了芭蕾舞演员的风姿。马戏场周边高高的帷幕接近画面的顶部,观众席基本被省略,只留下了一个观众的脸、管理员以及等候上场的演员的腿,使小演员进一步远离喧嚣的马戏场。
瓦顿伯格一家:马戏团的巡回演出
两个小女孩所在的瓦顿伯格一家专攻杂技表演,具有法德背景,弗朗西斯卡和安吉丽娜是年纪最大的两个女孩。19世纪80年代中叶,瓦顿伯格一家有7个孩子,他们在一起配搭合作,表演“德蒙塔涅”,就是一个人踩在另外两个人的肩上,层层累加,组成金字塔形状。安吉丽娜和弗朗西斯卡是被别人踩在下面的基座,稳固牢靠,强健结实,远比雷诺阿在其它画作里的纤巧少女健壮有力。
大约在1880年,瓦顿伯格一家去圣彼得堡巡回演出,他们的宣传照片上有两个年纪最大的女孩和两个比她们小5、6岁的弟弟妹妹。这张照片上的安吉丽娜和弗朗西斯卡比雷诺阿笔下的小姊妹成熟了很多,雷诺阿在创作《杂技演员》时,也许那两个年少的弟弟妹妹还没到登台演出的年龄,或者安吉丽娜和弗朗西斯卡当时在做双人表演。
根据安吉丽娜1938年的家书,我们看到瓦顿伯格一家在马戏团的生活很欢快,这和其他含有少儿演员的马戏团的境遇很不一样。法国画家费尔南多·佩雷斯(Fernand Pelez )的油画《丑角与不幸(滑稽演员)》Grimaces and Misery (The Saltimbanques)描绘了小演员的悲惨际境,他们受尽欺压,超时间工作,生活贫苦。
正如爱德蒙·雷诺阿在一篇评论中所写的那样:“《杂技演员》真切地反应了现实生活中的美好及特点。”这里爱德蒙指的是另一种现实主义,把优美和高雅放在低俗的娱乐环境里的现实主义。
马戏场观众席上的雷诺阿
1868年,雷诺阿一反为沙龙创作大尺寸油画的习惯,为“拿破仑马戏团”的咖啡馆老板画了一幅丑角的肖像,这个马戏团后来改名叫“冬日马戏团”,那名演员叫詹姆士·鲍林格·麦祖特瑞克。
在那时,观看马戏表演是一种时尚,所以印象派艺术家经常光顾马戏团表演场,但是雷诺阿在这幅油画上并没有表现演员高超的演技,相反,我们看到的麦祖特瑞镇定自若,举止稳重,他伸出手臂的姿态,让我们联想到著名的大理石雕塑《贝尔维德尔的阿波罗》。雷诺阿在创作《杂技演员》时以艺术家的眼光提升了热闹的环境背景,表现了同样的优雅身姿,他“美化了”嘈杂的马戏场现实氛围,凭借他擅长描绘人物肖像的天赋,让我们透过面具看到了人物的内心感受。
《杂技演员》反映了大家喜闻乐见的欢快主题,是流行文化的再创作,更是19世纪在巴黎商业化娱乐圈里谋生的孩子们的写照。在雷诺阿的印象派作品中,我们常常看到他把小孩子的表情描绘得欢快喜悦,就象自然界的阳光所传递的感受一样。非常值得一提的是,雷诺阿在晚年重新回到马戏团题材上,他让他的两个儿子作为模特,7岁的吉恩扮演儿童剧中的皮埃罗,7岁或8岁的克劳德扮演小丑。肖像上的孩子扮相古怪,与雷诺阿对劳动阶层的天然亲情、以及青年时代陶醉于剧场演出的经历有着不自觉的联系。
本文编译自芝加哥艺术博物馆《雷诺阿馆藏线上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