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漫画演绎二次元文化
一个多世纪以来,漫画在日本一直非常受欢迎,且与西方漫画没有太多关联。日本漫画不是一种流派,而是一种媒介,其宽阔度可以演绎超现实的科幻小说、嗜血的历史史诗,还有温柔的爱情故事和肥皂剧、体育运动等。如今,日本漫画早已走出了日本,成为了一种二次元文化。大英博物馆正在举行的“Manga マンガ”或可佐证。不仅大英博物馆,上海的美术馆近期也有多场日本漫画展。那么日本漫画展如何展,是面对日漫迷还是更大范围内的艺术爱好者?本期评展以大英博物馆的“Manga マンガ”和上海艺仓美术馆的“天野喜孝艺术展”为列,讲述在艺术场馆如何阐述日本漫画。
据今年3月的统计,《海贼王》系列被评为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漫画,累计售出4.5亿本。接下来是《龙珠》和《火影忍者》。当然,人气并不一定是艺术价值的衡量标准,但数字标准却可以视为一种文化力量。
日本漫画往往最初在报纸或杂志连载。 其对文本的依赖性相对较少,多通过表现性的线条画以及个体角色的视觉发展创造叙事,形成一种沉浸式的视觉语言。日本漫画易于携带和阅读,常常出现在书店甚至便利店的货架上,其传播力远超西方绘本。在日本,漫画被认为在儿童成长中发挥着重要和积极的作用。 几年前日本学者樋口祐一甚至写过一篇题为“你是一个坏父母吗?”的文章,指责那些拒绝让孩子接触漫画的成年人。
尽管如此,当日本漫画与历史奇迹一同陈列在大英博物馆,还是让人感到意外的。事实上,大英博物馆举办日本漫画展并非首次,2015年大英博物馆举办“现代漫画三世代”展就展出了千叶彻弥、星野之宣、中村光3位漫画家的作品,当时的参展漫画家星野之宣就认为,这将启动新的文化对话。而更年轻的中村光虽然也觉得 漫画“在博物馆中看起来很奇怪”,但她希望日常生活的故事可能有一天成为历史参考。 一直以来,漫画的影响力正在蔓延,脱胎于漫画的动漫也对西方电影影响至深。
Manga マンガ
地点:大英博物馆
展期:2019年5月23日-8月26日
票价:19.5镑
点评:以展示古代世界文物,启蒙运动的雕塑等闻名的博物馆,展出日本漫画是否过于轻浮和现代? 尽管其源于19世纪 。或者是否如日漫迷所期待的那样,大英博物馆认识到漫画这种形式在至少一百年来对现代文化作出了独特的贡献,并且这种影响还在继续。大英博物馆将漫画视为脱胎于传统的古老媒介,并仍然处在制作过程中。
评星:三星半
1880年6月的一个清晨,日本著名妖怪绘师河锅晓斋喝了几瓶清酒后在画室的地板上展开一块17米长的画布,此后,他用了四个小时来填充这幅巨大的卷轴,里面充满了怪异的鬼魂和恶魔的形象。 这些迷人的怪物是大英博物馆进入日本漫画之旅的亮点。 河锅晓斋也被誉为漫画界的波洛克,他将东京歌舞伎剧场的演员变成了画中神秘而又非常真实的生物,他自由绘制的超自然场景展示了19世纪后期欧洲艺术家缘何向日本寻求灵感的原因。
在今天看来河锅晓斋依旧当代,即使他1880年为新富座(Shintomi)所绘舞台幕布已经如此脆弱,此次大英博物馆也许是这件作品最后一次借展国外,但袅袅的能量和欢闹声依旧从画面中迸发出来,好像观众正在观看一部讲述古怪超级英雄的充满特效的电影。这似乎也让当下的我们日本现代漫画和电影的源头。在同一时期,月冈芳年笔下将敌人头部绕过头发的战士,也带有神话般的色彩。
日本漫画也可以被翻译为“图片骚乱”,这是对19世纪后期以来日本图像艺术的一种描述,直至今日,日本漫画在全球拥有愈来愈多的粉丝,但作为艺术,后来的日本漫画并没有河锅晓斋或月冈芳年的大胆和神韵。
在月冈芳年的作品边,摆放了井上雄彦的系列作品(他的作品灌篮高手成为一代中国人的成长记忆)《浪人剑客》,这部讲述日本江户初期剑客宮本武藏冒险故事的漫画,策展人似乎有意识得将两者进行比较。而事实上,《浪人剑客》的图像更为国际化的,宮本武藏在西方世界被认为是绝地武士,几乎可以成为下一部星球大战电影的分镜图纸。
展览虽名为“漫画”,而事实上,展览展出的并非只有公众印象中的日本漫画。而是将日本艺术传统的杰作视为当今漫画的前身,并将这些漫画场景以极其崇敬的方式呈现。那么究竟是谁发明了漫画呢?有人认为日本漫画是以是葛饰北斋在1814年发表的《北斋漫画》为开端,也有人认为手冢治虫在1947年以竖格形式发表的《珍宝岛》才是最早的日本漫画。当然,这个争论又会进一步引发另一个争论——“漫画”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手冢治虫在欣赏葛饰北斋版画和绘本的同时,也接触了大量甚至更多的迪斯尼卡通。所以当今日本漫画的定义并不简单。
众所周知,手冢治虫创作的《阿童木》依托的是日本战后的时代,而此次被展出的当代漫画也兼顾了主流道德价值,其中包括目前大受欢迎的野田智的漫画作品《黄金神威》(这部作品融入了明治末期北海道阿伊努文化),期待2020东京奥运会的漫画作品。
当然展览虽有很小一部分涉及到漫画中的性,虽然在展览手册中将其与浮世绘春画并列,但或许考虑到博物馆参观人群涉及全年龄段,在展览做了弱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大众文化领域。
原以为该展览会利用当代漫画的魅力吸引公众对日本的艺术史进行探究。 相反,展览却希望观众接受漫画中大眼睛英雄所传递的价值观。这个展览占据了大英博物馆最大临展空间,这里曾经展示过巨大的埃及雕像和亚述宫殿的辉煌。那么尺幅有限的漫画是否可以填补这个巨大空间? 事实证明不能。 为了填补空间,展览似乎有成为主题乐园的倾向。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作品很难满足真正的日漫迷,因为展览只是普及了一些漫画的常识,并灌输了策展人所认为的文化规则。
(小松/编译)
白昼的幻想——天野喜孝艺术展
地点:艺仓美术馆
展期:2019年6月1日-9月1日
票价:120元
点评:如果说大英博物馆的“Manga マンガ”试图以一种全景式的视角讲述日本漫画的发展和现状,试图以一种学术的角度向“三次元”世界普及漫画的艺术传承。那么,黄浦江畔的艺仓美术馆则以“天野喜孝”一人,折射日本漫画在现代的发展,该展览针对的或主要是天野喜孝的粉丝,或者说是热爱二次元文化的人们。
评星:三星
“天野喜孝”与“最终幻想”多配搭出现,而对他的粉丝而言,天野喜孝不止如此。他的作品还包括动画短片《天使之卵》,插画《江户川乱步》、《亚尔斯兰战记》、《豹头王传说》等,这些作品均在展览中有所呈现。那么,如果并非天野喜孝的拥趸,这个展览是否有值得一看的价值?如果从文化研究的角度,应该有。
天野喜孝出生于1952年,作为战后的一代,他的经历和作品的表达中涵盖着文化的共性和艺术的个性。在日本把战后出生的一代成为“香蕉一代”,这一代人在成长过程中切身感受了东西方文化与生活习惯全方面的交融,在他们的年少时代,法式长棍、色拉菜、披萨等西方食物以奢侈品和时髦品的样式进入他们的日常生活。与此同时,传统的文化观念也潜移默化而根深蒂固地在生活之中。而当1980年代中,日本经济腾飞以及90年代末泡沫经济的破灭等,在天野喜孝的作品中均有体现。
展览在美术馆的二、三层,二层概述的是天野喜孝的经历:出身漆艺之家、15岁之时加入了日本始祖级动画制作公司“龙之子”、为日本科幻小说创作封面插画、为游戏人物设定造型、直至成为日本动漫行业浪潮之巅的领袖人物之一,1990年代后,天野喜孝将目光投向了世界,先后在巴黎、纽约成立工作室,在他近年的作品“扁平化”,成为了另一种文化象征。
走过二层的概述,三层则像是对概述的付诸图像的表达,或从小对漆艺和日本传统绘画的耳闻目睹,他的漫画作品中有大量黑、红、金的元素,其中金的元素被认为是来自克林姆特,但克林姆特的金色艺术又来自日本琳派,琳派画面中鲜艳亮丽的用色,以及融合金箔的装饰记忆,则又来自日本金漆莳绘。
同时在天野喜孝的作品中,还能看到浮世绘的影子,在他1996年绘制的《一千零一夜》中有一幅海水拍打礁石的画面,让人想到了葛饰北斋和漆艺上的纹样。而1998年《一千零一夜》在洛杉矶上映,也在美国掀起了“天野热”,这部由天野的图稿影像为主体,配合古典音乐的23分钟电影,在此次展览中也有播出。
而天野喜孝和浮世绘更紧密的关系还体现在人物画作品中,他歌舞伎相关作品,似乎是浮世绘美人画在现代的模样。其实他在1990年时就曾负责过著名的歌舞伎艺人板东玉三郎所主演《NAYOTAKE》一剧的舞台美术一职。近年也与山本耀司推出联名作品。
除去日本漫画的烙印,近几年天野喜孝作品中扁平化,让我想到了村上隆(也许天野喜孝的粉丝并不喜欢这样的比较),但至少这种趋势显而易见。在展览最后部分展示了画家最新创作的《Candy Girl》(糖果女孩)和《Shanghai Girl》,其中依旧带有漆艺的制作手法,这组《Candy Girl》描绘的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天野喜孝人物这是人生最美阶段,这又回到了世人对日本二次元文化中对少女的推崇的认识,如同在现实中的一场白日梦。
(小松/文)
在日本,比起枯燥压抑的现实社会,很多人更愿意走进充满创造力的虚拟世界。而如今,却有越来越多与现实融合、并以漫画的形式在传承文化。不如“三国文化”,7月初东京国立博物馆即将举行《三国志》特别展,缘何中国四大名著中日本尤其推崇三国源于日本人对于忠义的崇尚,日本浮世绘就有三国题材的创作,而三国文化之所以在今日日本的影响力如此之大,很重要的原因是1935年日本国民作家吉川英治以自己的理解写出了以曹操为主角的日本版小说《三国志》,1971年漫画家横山光辉创作出漫画《三国志》,而后《三国志》有成为了动漫和电脑游戏,这样也引发了日本社会长期的“三国热”,而三国文物走入东京国立博物馆、日本漫画走入大英博物馆成为一种研究课题,也看见Manga的影响力。
或许,今天走进东京任意一间书店看到手塚治虫、萩尾望都、井上雄彦等漫画家的作品如同200年前走进江户任意一间书馆,架子上垒满了由歌川丰国、喜多川歌麿、葛饰北斋创作的绘本,这本身也是历史的迭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