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深一线城市人口负增长,二线城市人口增速普遍下降
一线城市人口集体负增长,释放了哪些信号
近日,四大一线城市人口负增长的消息,引发热议。其中,深圳是建市以来首度出现负增长。根据最新公布的统计公报,2022年深圳全市常住人口为1766.18万人,较2021年末的1768.16万人,减少了1.98万人。
此前,北京、上海已公布了各自的人口数据,两地常住人口数量较上一年同期分别减少了4.3万和13.54万。5月12日,《2022年广州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发布,2022年末广州常住人口1873.41万人,比2021年末的1881.06万人,少了7.65万人。
随着北上广深常住人口齐齐步入负增长时代,标志着一线城市的人口增长已经来到了一个临界点,人口发展模式也必然面临改变,新一轮的城际人口洗牌开始了。
一线城市独领风骚20年
一线城市的概念,据说最早是由房地产商提出的。1998年,中国实施住房制度改革,开启了住宅商品化的大幕。与之伴随的,是以每年一个点的速度迅猛推进的城市化浪潮。而作为站在城市链顶端的一线城市,自然成为人口涌入的首选目的地。
不过,仔细观察这20多年北上广深的人口增长曲线,还可以进一步细分为两个阶段:其中2000-2010这十年,是属于京沪的黄金时代。随着2001年北京申奥、2002年上海申博成功,作为两项国际赛事举办地的京沪,掀起了大规模的城建高潮。城区面积、城市范围急剧扩张,吸引来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
2000年时,北京、上海的常住人口数量分别为1363.6万和1608.6万,到2010年时已经飙升至1961.9万和2302.7万。十年间增长了六七百万人,相当于每年增长一个中型城市的人口。
但进入21世纪的第二个10年,特别是2014年以后,为了应对日益严峻的大城市病,京沪先后出台政策,疏解城市功能、严控城市人口,人口增长由此开始放缓。比如上海,常住人口在2013年超过2400万人以后,几乎就不再怎么增长了。而北京更是从2017年开始,常住人口出现持续的负增长,过去6年累计减少了11.1万人。
与此同时,同为一线城市的广州和深圳却继续敞开大门,欢迎四方来人,于是顺利地从京沪手中接棒,开始领跑人口增长。2000-2010年时,广深的人口增量才两三百万,不到京沪的一半,但到了2010-2020年,却猛然提升至六七百万,跟京沪上一个阶段的增量相当。
但这种迅猛增长的势头,从前年开始戛然而止。2021年,广州的人口增量从上一年的43万锐减至7万,而深圳更是从2020年的53万暴跌至不足5万,去年直接录得负值。
这种情况的出现,有生育率下滑的因素,也跟深圳调整落户政策,提高落户门槛有关。此外,还受到一些外部因素影响,如疫情导致企业用工需求下降,大批外来务工人员离深返乡。毕竟,在老家的租房成本、饮食开销都要更低,疫情的影响也更小。
类似场景在2019年的武汉也曾上演,但次年武汉人口就强劲反弹。所以不少人坚信,深圳的人口下降是暂时的、阶段性的,今年一定会由负转正。而今年年初,深圳地铁客流再创新高就是一个明证。但不可否认,包括广深在内的一线城市,已经不再是流动人口的首选目的地这点,也是事实。
人口的“强省会时代”到来
2017年,武汉一声炮响,点燃了延续至今的“抢人大战”的导火索。此后各线城市纷纷加入“战局”,就连北京上海也不同程度地调低了落户门槛。但总的来看,“抢人大战”的最大赢家,还得数各地的强省会。
比如2017年“抢人大战”元年,西安常住人口就暴增了104万人;2021年,从疫情中逐渐走出来的武汉,全市人口则大涨了120万人;至于杭州,从2019年常住人口净增55.4万人超过广深起,人口增量已连续多年跑在全国前列;而成都的常住人口总量更是已经逼近北京,很多人预测,五到十年内“人口第四城”或将易主。
和当初广深接棒京沪是因为后者严格人口调控,而前者敞开大门不同,强省会接棒一线,主要还是源于人们对房价等生活成本的考虑。比如2022年人口增长第一名的城市,就是被称为“炒房客墓地”的长沙。
诚然,像长沙合肥甚至杭州成都等城市,就工作机会、教育医疗等公共资源来说,跟一线城市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人们选择城市,并不只关心奋斗所得,也要考虑付出的成本,往往是两者权衡的结果。
目前,一线城市的房价明显高于二线省会。其中最“便宜”的广州,4月份均价也要45000元每平米,而北上深则都超过了6万每平米。以至于就连华为这样的顶级大厂,总部都从深圳迁去了东莞。
但另一方面,一线城市的平均薪酬却并没有比二线省会高太多。根据智联招聘公布的一季度最新数据,一线城市中收入最高的上海(13433元),平均薪资只比位于华中的武汉(9998元)、西部的成都(9694元)高出不到40%。然后再对比平均房价,很多人结合自身的情况,就会做出回归二线省会的选择。
再加上最近这些年,随着产业的转移,鄂川皖湘桂等传统民工输出大省,人口回流趋势明显。而这部分回流人口,主要都去了当地的省会,从而带动了像长沙合肥武汉成都等城市人口的迅速增长。
可以说,属于强省会的“人口时代”,已经悄然到来了。
城市发展动力从人口数量转向人口质量
虽然人口涌入的具体城市有所变化,但人口向大城市集中的整体趋势,并没有改变。
当然,随着我国总人口步入负增长时代,大城市的人口增速也在放缓。即便是长沙杭州等人口增长靠前的城市,去年的增量也才十七八万,远低于北上广深高峰期的年均六七十万。
事实上,增长乏力的不只是头部城市,就连中国经济最发达的长三角、珠三角,也开始面临类似的问题。比如全国人口第一大省广东,曾是无数外出打工人的首选目的地,一句“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道出了其巨大的人口吸引力。2010-2020年,广东常住人口增长了2170.93万,是第二名浙江的一倍还多。
但到了去年,珠三角九市中,除了珠海,其余8城人口均出现负增长。其中被誉为“世界工厂”的东莞,人口更是减少了近10万人。受此影响,广东全省的常住人口也出现多年来的首次下降。
长三角的情况虽然比珠三角好一些,但整体的人口增速也在放缓。除了杭州和合肥,其他城市去年的人口增量均低于10万,扣除本地自然增长部分,新增外来人口也已所剩无几。
而与此同时,长三角、珠三角外地人口本地化的趋势却正在加强。以深圳为例,虽然常住人口在减少,但户籍人口却从2021年的556.39万增长到去年的583.47万,足足多了27万。常住人口中户籍人口的比例明显提升。
这一方面说明,外地人口落户大城市的愿景依旧强烈;另一方面也提醒城市的管理者,推进常住人口平权化、市民化的重要性。
因为随着人口总量的下降,“抢人大战”的高潮正在过去,而推动城市发展的动力也已从人口数量转向人口质量,这也是为啥最近召开的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提出,以人口高质量发展支撑中国式现代化。
人口红利终将过去,接下来要拼的是人才红利、人文红利。
《北上广深人口负增长,中国经济大变局来了》
建市以来,深圳的常住人口,竟然首次出现了下滑。
最新的统计公报显示,2022年深圳全市常住人口为1766.18万人,而2021年年末,深圳全市常住人口为1768.16万人,一年时间减少了1.98万人。
出现负增长的大城市,远不止深圳。四大一线城市中,北京2022年减少4.3万人,上海减少13.54万人,三大一线城市累计减少近20万人。剩下的广州,还没有公布数据,2021年增加只有7万人,2022年也大概率和深圳一样负增长。
四大一线城市,过去一直是人口流入的高地,是各种“X漂”打拼的梦想之地。如今,离开北上广深,正在成为一种事实。
一
深圳的人口增长情况,是全国人口流动趋势的一个重要风向标。
自设市以来,深圳经济一路突飞猛进,这座以开放包容著称的年轻城市,吸纳了大量年轻人涌入,成为人口增长最迅猛的城市,没有之一。
六普到七普之间,深圳常住人口增长超过700万人,增量位列全国第一,平均下来一年新增70万人。
作为人口流入第一城,深圳现在也涨不动了。2021年深圳增加了4.78万人;2022年减少1.98万人。而且据统计,深圳的幼儿园招生人数和在校人数,都少见地出现了负增长。
生育率的下滑,当然不是核心因素。还有一种解释称,深圳调整落户政策,提高了落户门槛,这对人口流入当然有一定影响,但同样不是主要原因。
我们看深圳的户籍人口,从2021年的556.39万人,增加到了583.47万人,增量达到了27万人左右,并不算低。常住人口中,户籍人口占比提升,非户籍常住人口占比减少,说明很多没有深圳户口的外来人员,在过去这一年离开了深圳。
这种断崖式的减少,主要可能还是因为疫情。
深圳常住人口1700多万,有户口的只有三分之一,外来务工人员众多。在疫情期间,深圳输入风险大,执行着几乎最严的核酸检测等防疫政策,在2022年3月还曾“暂停”一周,对经济运行多少会造成影响。
疫情之下,企业用工需求下降,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只能被迫回到老家了,毕竟老家的租房成本、饮食开销都要更低,疫情隔离的影响也更小。
所以,人口增量暴跌,有很强的阶段性原因。事实上今年上半年,估计在深圳的,都能感觉到人明显又多了起来。像今年年初,深圳的地铁客流就再次刷新了历史新高。
二
不少因疫情离开深圳的人,正在回到深圳。在我个人看来,2023年深圳的常住人口,大概率会重新回到正增长的区间。
不过,在全国人口总量减少的背景下,当深圳历史首次出现人口负增长时,我们可能也得做好准备——大城市人口爆发式增长的时代,将就此成为历史了。
这种增长放缓的趋势,在其他城市已经得到印证。
比如珠三角九市,除了没公布的广州,有7个城市负增长,其中佛山和东莞合计减少近16万人,而过去它们一直是著名的世界工厂,是外来人口的聚集地。受此影响,广东的常住人口多年来也是首次下降。
长三角的情况基本一样。别看杭州和合肥2022年的人口增量,依然维持在15万人以上。但其一,相较于前两年这已经是断崖式下跌了,像杭州2019年的人口增长达到55万人。
其二,上海是下降,而宁波、南京、苏州等城市,都只有几万人的增长,扣除自然增长,新增流入人口基本所剩无几。
我们把视角转到一线城市。
过去我们常说,离开北上广深,但其实数据层面并不支持这样的结论。六普到七普间,哪怕是落户更严的北京和上海,新增人口都在180万人以上。这说明有人离开的背后,是更多的年轻人流入了。
而现在情况彻底发生改变了。一线城市中,北上深合计减少20万人,这是历史上从没有出现的情况,说明一线城市的吸引力,的确在逐渐下降。
与此同时,倒是内陆的一些省会城市接棒,替代深圳等城市,成为了人口增长的大户。近两年它们的人口增速也在放缓,但总体而言在全国排名上升。
除了疫情因素外,原因是多方面的。
比如产业转移,数据统计,2017年深圳市迁出制造业企业463家,2021年增长到4344家;再比如,内陆地区普遍开启强省会模式,承接沿海产业转移。省会发展起来后,为所在省的外出人员提供了一个就近就业的机会。
流动人口去沿海大城市打拼,说到底是图个高薪工作,高房价、高房租,高生活成本,达到一定的临界值,都会形成挤出效应。
近段时间,有两个新闻值得留意。一是,广州等一些地区的美团站点,出现了外卖员招满的情况;二是,济南、三亚等地发布预警,称网约车的运力出现了饱和。
老一代的务工人员,去大城市流水线;新生代民工,扎堆送外卖、送快递,开网约车。当这类灵活就业机会出现饱和,在高房价、高房租,高生活成本之下,一线城市的性价比,一定是会出现下降的,哪怕它再有活力,竞争机制再公平。
像我这样在深圳已经“安营扎寨”的人,这两年都时不时冒出一种想法,逃离深圳,去一个竞争压力更小的二线城市。说白了,现在的一线城市,是真的太卷了。
三
北上深等一线城市集体负增长,二线城市人口增速普遍下降,其实打破了一种预期,一种认为大城市会无限度、爆发式持续增长的预期。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一方面,2022年全国人口首次负增长,新增人口减少是大势所趋;另一方面,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进程,正在进入尾声,已经没有太多富余的农村人口向城市,尤其是大城市转移了。
以前的大城市,尤其是广州、深圳这种没有城市功能疏解压力的一线城市,是存量人口、增量人口一起抢,现在全变成了存量人口的竞争,当然很难再一年“收割”六七十万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很多城市的规划思路,必须作出转变。
过去我们谈城市人口流动和转移,往往是担心小城市。它们产业空心化,人口外流,面临着城市收缩甚至消失的困境。但现在,这种压力大城市可能也存在。
前些年,人口大增长年代,一些城市在地方国土空间规划中,野心勃勃地设置了一个人口余额充足的增长目标。像杭州、武汉、苏州等城市,远期目标在1500万人以上,距离现在还有两三百万人的缺口。
未来这些大城市的人口,可能还会继续增长,但就像深圳所显示的,增速放缓的趋势,可能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以前觉得很保守,现在看,反而有一些激进了。
那么,按照可能无法实现的目标人口规模,来配置基础设施,类似的摊大饼式发展模式就会出现问题。大投入造城背后,往往会出现资源的浪费。
此前,各大城市纷纷抢着修地铁,现在地铁审批在逐渐收紧,就连一线城市深圳,报批的地铁线路最近也被大幅删减。这是城市大扩张结束的一种标志。
你们还可以看下各地的新区,有多少变成了鬼城?别说二三线城市了,一线城市的新区要发展起来都不容易。
以广州南沙新区为例,2015年的目标,是在2025年实现230~270万人。然而2021版本的规划,直接对半缩减,将目标调整为120万人左右。
其实哪怕是世界城市东京,同样在近些年出现了人口减少的现象。在没有那么多新增人口流入的前提下,大城市同样得做好减量发展的准备了。
早年间,城市化突飞猛进,大城市的人口大量流入,而城市规划保守,出现各种交通、治安管理难题;现在人口增长滑坡,城市规划也应该告别激进的摊大饼思维了。